“爷,礼官该准备了……”王镭在碧轩宫外等待了一夜,才推开门,走到内室之中,朝着秦昊尧低头行礼,如今没有任何人敢到皇上面前说话,唯独只有心腹王氏兄弟,敢于在如今的紧要关头,说出别人不敢说的话。
毕竟,人走了,就该入土为安,而不是让人的灵魂总是徘徊在世间,不得安宁。
秦昊尧不曾应声,依旧紧闭着黑眸,眉头紧蹙,宛若依旧沉入疲惫之后的短暂小憩之中,王镭见主子不语,便退后几步,不再打扰他的清净。
过了第二日的午后,碧轩宫的大门被推开,秦昊尧面无表情地从宫内走出来,眼底是一片寒意,宛若千年寒冰一般,一整夜不曾入睡,黑眸之内满是血丝,每一步,宛若走在刀剑上。
即便心中装满了疼痛,但身子却是麻木不仁。
整个偌大皇宫,仿佛一瞬间消减了声音,死寂的宛若沉寂冬日。
秦昊尧缓步走回雍安殿,在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他突地转过头去,望向遥远的听风楼,隐约还听得到耳畔震耳欲聋的烟火声,那一夜,他拥抱着她一道望着天际的烟火盛开,仿佛时光在那一刻,彻底停止了。
活了二十七年,他一向是心硬如铁,唯独因为穆槿宁,他才懂得心软,即便这段感情让彼此百转千回,即便痛苦也不忍割舍,只是如今世上再无穆槿宁这个人了,他的心门,又该为谁敞开?
直到走入雍安殿内,反手将门合上,他才费力一手撑在金龙圆柱上,宛若耗费了全部的气力,径自黯然沉痛,整个心中宛若被剜掉一块一般流血不止。
巨大的冲击,宛若狂烈飓风,摇晃的世界一夕之间,变成粉末。
她的名字,明明就装在他的胸口,明明已经到了他的喉口,但这回,他始终无法开口再度呼唤一声。
六月十九,秦桢王穆皇后殁,追谥为贞婉皇后,举国哀痛。
秦昊尧站在雍安殿外的高处,他的目光依旧落在碧轩宫内,心中一片荒芜。如今想想,过去他对她的怀疑,实在可笑之极,她的心从来都是干净的,身子是否对他忠诚,他又何必在意?若是过去他改掉如此偏执的毛病,事情就不会如此之艰难。贞婉两字,是他所认得的崇宁,对两人之间这段感情,她是贞洁真挚的,她知书达理,温柔婉约,即便他曾经伤透了她的心,为了他的私心,再痛苦难熬,她还是忍耐到了最终一刻。
她在他的心里,永远都是唯一的结发之妻。
只是到最后,他们无法白头偕老,走到最后。
今日,是要将贞婉皇后送去皇陵下葬的日子,他不曾亲自陪伴,只是让王氏兄弟带着百名侍卫在两道护送前行,虽然离她走了已有整整三日,他却似乎神智混沌,还不曾彻底清醒。若不是礼官和臣子极力规劝,他依旧不想送她走,如今已经是夏日,他若执念挽留她,恐怕也要迟早毁坏人的容貌发肤。
他微微眯起黑眸,一抹浓重的苍凉掠过眼底深处,他紧蹙俊眉,眼看着大队人马护送着她的灵柩出宫门,皇陵在京城东面,并不遥远,约莫半个时辰就能抵达。
到时候,一切都会归于平静。他隐约记得在两人争执的时候,她满目通红,眼底尽是化不开来的苦涩,每一日对她而言都没有任何意义,苦痛将她折磨地伤痕累累,她含着泪看他,这么问。
“你有没有想过我?让我困在这个地方,还不如放我走,或者,杀了我,让我解脱。”
他不过是一个自私至极的男人。
为了留下她,让她在最后的日子里,过的如此艰辛。
而如今,她是否当真觉得解脱?!
她曾经说,人死之后,魂魄会留在风中,停留在最想念留恋的人身边,他的眼底满是惊痛,胸口愈发窒息,缓缓伸出手掌,夏日暖风从他的指缝之中穿过,温暖清新,他艰难地扬起薄唇边的笑。
她果真还在。
就在他的身边。
唯有她,才能让他觉得温暖,这般似曾相识的暖意,一点一滴汇入他的心头,覆盖着他依旧淌血的伤痕。
赵尚的意思是,两年前,那一日她原本不该醒来活下去,是他的残忍,让所有事态逆天而行?!医书上也有这样的记载,曾经遭遇生死厄运的人,在不可能活下来的时候幸存下来,但过了数年之后,会在一夜之间,突然毫无征兆就死去。
当真是应了赵尚的话。
她在沉睡中死去,再也没有醒来。
他们之间的平静生活,在此刻,彻底终结。
虽然,他还有很多话,还没跟她说。
“皇后已故,还是早些让娘娘入土为安吧,否则娘娘在天之灵,也会无法安宁的。”身后的太监低声道,秦昊尧总是看着望着碧轩宫的方向,任何人都看得出他的追思怀念。
他留在碧轩宫一日一夜的时候,他总是想,她最后的一个梦,是否还有他。秦昊尧漠然地转过身来,走入雍安殿内,不再目送,几百人将她送出宫,送去东面的秦家皇陵。
就像当年,他不曾去送她一程,让她独自流放塞外。
这是这回,他无法亲眼看着她被送入皇陵,被送去终日不见光的地下深处,哪怕那里再华丽堂皇,他也不愿看一眼。-xiao-
心不在焉,手下翻阅的奏折宛若一片虚无,他根本看不进去,突地耳畔传来一声巨响,他怔住了,半响无语。
“你听到了吗?”
太监微微蹙眉,此刻安谧消沉,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