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听他说出这般冗长的说辞,眼底陡然变冷,半阖着眼,神态宛若祥和,却又无人知晓她此刻的心思。
“难道身为大巫医的红叶你,希望看到这一日吗?!”又有人扬声追问,已然没有太多耐心,恨不能当下就让红叶做出决断。
“无论你的心里是哪种想法,把她当自己人也好,把她当外族人也好,她都跟此事脱不了干系!”抽着水烟的男人直视前方,不曾再看身畔的红叶,他说了这么多,便是这样的结论,在他看来,红叶也不能否认。
“既然是你大力栽培的得力手下,为本族化解厄运,重拾安宁,也是她应做的。”有一道浑厚声音传来,并非每个人都心浮气躁,但的确每个人都满心担忧不安。
“她到我手下才三年,先前又养了好一阵子的病,我发觉她对医术有些天赋,是个可造之材,才有意将她留在身边学习。不过身为巫女,其他的手下都是从小我亲自挑选的,也跟着我十来年了,任何人的能力都比她强大,或许因为跟我们不同,跟着学的再努力,她始终不得要领。若说为本族化解厄运的人,应该从他们中寻找才对。你们不是都心里明白,这种能力原本就是上苍赋予的恩赐,是在出生之后就注定的,靠着学习是学不来的么?!让她留在外族皇帝的身边,岂不是羊入虎口?一旦被拆穿,我族还能逃脱罪名吗?”红叶眼眸一转,眼底恢复了往日的犀利,她站起身来,不急不气,说的格外从容。
她一眼就看穿,他们只是贤瞥鋈セ焕创笫匙宓陌材,但这举措并非一劳永逸,更不能让他们高枕无忧。因为欺骗而激怒了外族皇帝,才会是他们真正的末日。
听红叶的意思是可以答应他们送巫女出去以表诚意,但她言辞之内都在维护那个“她”,更让人无法接受,争论地更加尖锐不客气了。
“红叶,你别再强词夺理了!我们愿意一道来天恩楼跟你商讨,便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你也心里明白,非要我们说破不成?!这一百年来,巫女从来就是为大食族求安祈福的,一般女子都从不出族,不与外人通婚,更别提巫女了!她们出去的话,一定是白白付出性命,不得善终,这些巫女也都是我们的族人,也都有阿爹阿娘,兄弟姊妹,明知道她们在外面活不长久,还非要她们去送死不成?!”
“能力高的巫女,自然有办法守住自己的身心——”红叶的面色愈发沉重,眼底深沉,唯独她依旧不见任何怒气,面对这些族人的咄咄逼人,她处乱不惊。
“红叶,你就别隐瞒了,我们早已知道那件事了!云歌不是你最看重的巫女吗?她是这些年最出众的巫女,年纪轻轻就得到你的真传,但她满腹野心,学成之后就想离开凤栖山,去外面过不同的生活,但是,她出去不过一年而已,死的那么惨,你难道心里不清楚这是上苍对巫女擅自离族的惩罚吗?!”坐在红叶身畔位子的男人冷笑一声,他望向红叶的面孔,将水烟管放在桌上,此话一出,自然石破天惊。
惨痛的记忆,一刻间袭击了正襟危坐的红叶,她咽下满满当当的苦涩,记忆——依旧在她的心中最深处,让她无法遗忘。真正的云歌,早已死了。她想救云歌,但云歌还是死了。
死的时候,她睁大着痛苦惊恐的眼,说她后悔自己偷偷离开大食族,悔恨极了……那天,是红叶亲自收尸的。作为她最出色的徒弟,十二位巫女之中的佼佼者,甚至她将云歌看成自己的亲生女儿,那年云歌的死,也让红叶满心自责。云歌死后一个月后,她独自为自己的爱徒安抚亡灵,在坟墓前做完仪式之后回来的路上,遇着了他们……
红叶给她起名为云歌,是有自己的想法,云歌的死让巫女的行列缺了一人,这是百年来从不出现的结果,如今有了新的云歌,让十二位巫女不再残缺,依旧完满,她才几乎不再想到三年前的悲剧。
她虽然身为大巫医,她的心也是肉做的,每回看到云歌的时候,她常常沉默,并非她当真不喜欢这个女子,而是——她不免想起真正的云歌。
“云歌是因为染上重病,耽误了时候,跟天谴无关。”她从思绪之中抽离出来,紧蹙眉头,她虽然是大巫医,却是非分明,传达天神的寓意,却也不敢将任何事都往天神身上扯。在她的心目中,天神是宽仁的,慈悲的,他庇护大食族的族人,而非为了惩罚他们而存在。
“如今你怎么说都可以了!云歌的死,便是最好的例子,如何还会有人愿意让其他巫女重蹈覆辙?!”皮肤黝黑的男人抡着双拳,一身僵硬,已然盛怒。话锋一转,更将矛头指向了云歌,“但她不一样,她原本就是外面的人,是跟我们不同的人。哪怕是因为当年红叶救了她一命,她如今回报大食族,也就是回报红叶你,外面的人不是常说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吗?还是外族人都是满口胡言,胆小虚伪的人?!”
“好,别说了,我答应你们。不过你们也说了,任何一个巫女都不想远离本族,你们让我顾虑她们的家人,的确是人之常情。但是,她也并非孤身一人,她的兄长上个月才来见过她,他为人正直,哪怕我的确无法确定他的身份,只是这些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