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槿宁对着娇兰的背影,许久许久,仿佛两人还在十三四岁的年华时光,一回想,更觉遥远。
“我会的。”
“你我虽有郡主名号,可沈樱的身价不知要重多少倍,狩猎场上他们在帐篷内那么亲密,你我都心知肚明。我看,沈樱有了王爷的宠爱,更会有恃无恐,在宫里看过太多,让人生不了子嗣,你小心为妙。”
娇兰背对着穆槿宁,漠然丢下这一席话,随即离去。
娇兰虽刻薄,她却有如此类似的不安。
穆槿宁一手覆在窗台上,眼底沉入幽深逼人的颜色,这些日子忙碌非凡,她甚至很少想过那个名字。
沈樱。
也罢,沈樱是最适合他的女子吧。追随他那几年,她清楚他不是看重对方权势就愿意委屈自己感情的男子,也不乏贵族少女对他表白,他因为体内的血液跟自身的努力,已经足够得到太多太多权力。这样想也好,至少她可以为白费心机的那几年时光,找个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虽然沈家的背景财富宛若巨山,但他愿意跟沈家结姻,是因为沈樱。
是因为,他喜欢沈樱,他……爱沈樱。
穆槿宁想到此处,胸口宛若被刀割,被一把小刀,尖锐却又缓慢地割破,一道一道,疼得厉害,她就快要不受控制地大哭一场,却又只能捂住口鼻默默流泪,一点声响都不敢发出来。
她没脸哭的那么光明正大,理直气壮。
反正,她穆槿宁从未走入过他的眼底,更从未在他的心底停留片刻。
她对秦昊尧而言,是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在那么个出色高傲的男人眼中,她会是追逐他最有耐心,最有自信,也最恬不知耻,最俗不可耐的那一个。
十来岁的时候,娇兰郡主曾经嗤笑着说过这一句:“你就这么没有自知之明么?”
她突然不敢想下去,只觉得一双手抖得厉害。
她更觉自己心虚,她嫁入王府,不正是跟秦昊尧一样目的不纯?!她非要梗在那一对彼此喜欢的男女之间,她的出现,不也坏了沈樱的美梦!
是皇室逼她成为如此可怕可憎之人。
她的五指一紧,深深陷入木台之上,长长的,细细的抓痕,遗留在窗边。
这一夜,她想了许多许多,不曾睡着。
清晨下床,为爹爹亲自熬制药汤,她格外用心,往后她很难再有这般的机会。时间总是比一切都过的更快些,转眼间,明日便是她进王府的日子了。
“念儿,今日爹爹有力气了,我们好久……。”穆峯由下人扶着,从房间走到大堂,笑望着穆瑾宁,缓缓说道。“好久没有一起吃顿饭了。”
雪儿与另一个丫鬟一道将菜肴上齐了,穆瑾宁直到穆峯动了筷子,才动了手。
“我给爹爹买了一叠上好的宣纸,文房四宝也换了,爹爹看到了吗?喜欢吗?”她给穆峯夹了几筷子他平时最爱的菜色,转过脸去,柔声问道。
“看到了,太好了……。那砚石也是北江的,省着点用的话,可以用一两年呢。”穆峯吃的正香,连连点头。
“往后爹爹身子养好了,就可以每日写字。”她噙着微笑看他胃口大开的模样,从容地说下去:“待会儿书斋的掌柜,会送来一些清真居士的书画,爹爹选一些喜欢的收藏着吧。”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念儿给我买这么多好东西?”穆峯抬起脸,一脸不解。
她娇笑着询问,眼底也尽是暖意闪耀:“爹爹都不知道,明日我就要嫁人了吗?”
“嫁人?嫁给谁?”穆峯蓦地放下手中的碗筷,迟疑着问了句,突地面露不安。
“秦王。”她笑意不减,轻轻握了握穆峯的手,将筷子重新放入他的手掌,化解他的忐忑。
穆峯认真倾听着,许久才露出平常的笑容,点头说道:“嫁人是好事,淑雅说过,只要宁儿嫁对了人,就会幸福的。”
她垂下眼眸,静静将芦笋炒肉中的肉丝拨到一旁,夹入穆峯的碗中。嫁对人,嫁人哪有对错之分?!乡野之间,不也流传一句俗语,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爹爹不怕往后孤单吗?宁儿可不能再陪在你身边了。”眼波一闪,她笑靥灿烂,全然不若有心事的样子。
“怕,但你迟早要嫁人的,淑雅嫁给了我,你要嫁给秦王,都很好。”
默默凝望着穆峯,她微微皱了皱眉,压下内心的不舍,最终笑着点点头。
她也这般说服自己,这样走下去,很好。
天亮了。
她很早就醒来了,自从下了床之后,一刻都不曾停下。宫里来了一堆人,庭院突地显得过分狭小起来。
皇后差使了一个约莫三旬的掌事前来专程为她梳妆装扮,从早上以清水沐浴,更衣,套上层层叠叠的鲜红嫁衣,将乌黑的长发擦干,抹上香油,盘上端庄的妇髻,将精心挑选的金钗与珠花缀于发间,抹上香粉胭脂……。整整花了两个时辰,这位掌事做的细心又周到。
她们要把她打扮的美丽端静,却又不能是最美丽的那一个——必须符合她入府为妾的身份,不能夺了沈樱王妃的光彩。
穆瑾宁缓缓站起身来,从床头的柜子里取了十来个个装有银子的锦囊,让雪儿分发给一干众人。京城出嫁的女方必须在女子出嫁之前派发红包,讨个好彩头,她没有娘,只能自个儿随礼。
她在屋内等待的时间过长,她虽然不曾流露半点不悦,倒是身边的掌事开了口:“郡主离开的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