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槿宁送了几步,才回到雪芙园,赵嬷嬷已经将桌上的物什都收拾好了,她淡淡睇着那幅绣图,那一对鸳鸯,格外刺眼。
这是世间一种特别的禽类,成双配对,引颈击水,雄雌不曾相离,不独宿,会双死,这世上流传最多的美谈——只羡鸳鸯不羡仙。
“嬷嬷,你说,鸳鸯……当真会是忠贞不二的么?”她挽唇一笑,望向赵嬷嬷,方才的温婉,却已然成了镇定自若口吻。
“这鸳鸯我也没见过几回,倒是不清楚,只是若是说起女人,这世上最多的便是这种——”赵嬷嬷虽然为人刻板,却也是个直率性子,她低头看着匾内的绣图,常年冷然的面孔上,没有一分暖意。她说的,一针见血。“当管事几十年,见得形形色色的女人太多了,但这些女人对自己第一个男人,都是格外痴情,忠贞不二的。”
赵嬷嬷看着的确人人惧怕,不过如今她却觉得秦昊尧将她找到,也不算是坏事。她世故精明,手腕独断,眼神犀利,说话也毫不含糊,入木三分。
“雪儿,你在这儿给我照看着念儿,嬷嬷,琼音,我们出去买些料子。”
由两人陪着,穆槿宁穿过花园,绕过大堂,走出王府正门。走到周师傅的店铺,掀开帘子,刚踏入其中,只见坐在中央的,正是许久未见的沈樱,比起往日的华丽艳彩,今日一袭玉色冬衣,脖颈处围了一圈白狐毛,听闻每日都用最好的药膳补着身子,原本圆润娇美的面容,愈发丰腴富贵了。
沈樱双手握着一杯暖茶,朝着周师傅开了口,脸上没有一分笑意:“上回你做的那件坎肩穿的很好看,这回给我再作件袍子,要能挡风。”
“周师傅,腰际放宽两寸,袍子用最好的金丝锦,貂皮要用最柔软的,我们王妃如今有着身子,往年的冬衣都不作数了,你可要比往日更用心才好,千万不能怠慢。”
代儿吩咐的仔细,只是话音未落,已然看到站在门边的穆槿宁,面色陡然大变。
“周师傅,去帮我选几匹料子。”
丢下一句话,支开了周师傅,穆槿宁才一步步走近她,沈樱紧紧蹙着眉,瞥了她一眼,紧紧抿着唇,死不开口。
她最近在王府,仿佛销声匿迹一般安静,如今沈家陷入慌乱,她自然清楚不能惹出是非。
更重要的,是先保住自己腹中的胎儿。
她不敢为所欲为,再也不来雪芙园,只因为——醒来的穆槿宁,才是她最害怕最不敢面对的人。
她过得每一夜,都是忧心忡忡,辗转难眠吧。
明知秦昊尧再也不来锦梨园,大多时候都在穆槿宁的雪芙园过夜,她心中自然有嫉恨,想着不知何时穆槿宁就要对他说出真相,是她亲手推下穆槿宁,她便寝食难安。
她无法预知是哪一天,穆槿宁会开口。
而如今,这个女人,就在她的身前。
“王妃,我以为你闭门不出,没想过能在这里遇到你,真巧——”穆槿宁面色平和,眼波流转之间,尽是一派与生俱来的淡然从容。她仿佛不曾看穿沈樱眼底的不安,毫不理会就坐在桌旁位置。
一张方桌旁,只搁置了两张椅子,沈樱坐着靠右那张,她如今坐着的,便是靠左边的那张椅子。
沈樱的心里有些不悦,毕竟她在外,是鲜少跟穆槿宁平起平坐的。以前的崇宁从不坏了妻妾之分的规矩,今日实在是不像话。
“王妃不也该送一件温暖的袍子给我?”穆槿宁敛眉,眸光陡然变深,粉唇边扬起一道莫名诡谲的笑意,却看的沈樱毛骨悚然。一道轻叹,溢出唇边,她的怨怼,宛若一把磨得锋利的刀剑,狠狠刺向沈樱的心口。“静心湖的湖水,实在太冷了。”
众人都说穆槿宁原本是要死的,可惜她昏迷整整四天,到最后居然还能活过来,自此之后,往日常去的皇宫也很少去了,人也变了性情。
今日一看,穆槿宁是变了,变得更狠毒了。
沈樱无声冷笑,眸光似箭,侧过脸看她,全然否认:“你自己步伐不稳才摔下去,与我何干?”
穆槿宁自然知晓她的惯用伎俩,眼底没有一分意料之外的愕然,语笑嫣然:“你们沈家的女人,出了纰漏撇的干净,光是看这一点,还真是一家人。”
察觉她是含沙射影,沈樱紧紧皱着描画精致的细眉,却不曾贸然言语。如今皇太后都生了重病,说不准没几个月就要驾鹤西去,无人成为她最可靠的靠山,她也没有胆识跟穆槿宁对质。
毕竟穆槿宁是皇后身边的人,这她是清楚的。且不说如今熙贵妃处于弱势,面临失宠的危机,沈家岌岌可危,对于知晓真相的穆槿宁,她再恨,又能如何?!
短暂沉默过后,沈樱径自起身,面无表情地丢下一番话来:“我听说你总是把那个孩子带着跟王爷相处。我有话也要提醒你,那终究不是王爷的骨肉,等我的孩子出世,王爷没有精力应付别人的孩子,你也只是落得空欢喜一场。”
琼音见沈樱说完话就走,全然不将穆槿宁放在眼里,猝然面色一沉,眼底满是英挺坚毅,拔出手中的剑,指向颐指气使的沈樱,吓得沈樱与念儿惊叫连连,抱成一团。
“听完我们郡主的话再走!”
穆槿宁浅浅一笑,清澈的嗓音中透着几分暖意,不过琼音的直率飒爽英姿,却是深入她心,颇为赏识她。“琼音,你吓坏王妃了。”
“你们想做什么?若是王妃的孩子出了事,你们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