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赵太医来了。”雪儿刚刚收拾好了桌子,不曾察觉床边的动静,听到门口的通报声,这才传达了一句。
“请赵太医进来。”琼音急忙退开,将帐幔拉上,站在一旁,只见赵尚提着药箱走进内室,他环顾四周,因为前些日子准备婚事,有些天不曾来淑宁宫了,不过床前的帐幔拉的严严实实,他只能隐约看得清其中的人影。
他只觉得有些古怪。
不过依旧走到床前,他朝着穆槿宁下跪,沉声道:“郡主,微臣到了。”
“我还不曾起身。”穆槿宁淡淡说了句,帐幔之后探出一只柔荑,她不曾跟他打照面,赵尚见状,也不曾生疑。
琼音为赵尚搬来圆凳,他坐在离她不远处,手指搭上她的脉搏,面色凝重,这一种毒药,让她的脉搏看似平静,却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越是平静,但更难察觉她此刻的症状。
“琼音,雪儿,你们先出去。”
穆槿宁吩咐了一句,等待整个屋子都只剩下她跟赵尚,她才轻声说道:“如今我不常迷失心智,但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我的病越来越重了。”
“没能找到立竿见影的药方,是微臣无能。”赵尚满心亏欠,他这一个多月早已推掉自己在宫内的差事,专心致志研究以何等药材治愈穆槿宁,如今已经找了三种法子,没想过最终全是失败。
“皇上也找过几个江湖上的名医,都束手无策,你已经尽心尽力了,我没什么好埋怨你的。”穆槿宁挽唇一笑,她不曾谈及自己心中的苦痛挣扎,轻描淡写,说的云淡风轻。
赵尚闻言,正想从她的身上抽开视线,蓦地眼波一闪,他望着她手腕处闪过的一道黑影,正想继续看清,她却已经收回了手腕,他不清楚,为何心中划过一抹不安,她的嗓音越是平静,他却越是无法安慰自己。
“微臣绝不会轻言放弃。”
他说的恳切动容,宛若对天发誓,穆槿宁听着,胸口有些起伏波澜,最终却还是但笑不语。
“很多毒药,其实根本无药可解,赵尚,我们是不是太贪心了?我看你这么疲倦憔悴,心中也不好过。”沉默了许久,一道叹息,才缓缓从她的唇畔溢出,她的心情总是因为旁人而动摇生变,曾几何时,秦昊尧说不会丢下她而欣喜笃定,而如今,她却察觉到他的不耐和痛苦,也因此而彷徨踌躇。
“郡主千万不能丧失信心,事在人为——”赵尚突地喉咙紧缩,不知该如何安慰,仿佛词穷,虽然这些话说出来,他也有些愧疚,他一直相信有希望有法子解救她,但这么久了,却频频碰壁。他打开药箱,目光突地被吸引,他凝视着那一个放在底层的锦囊,那是她亲手赠与他的,他随身携带,日日相见。人只要有念想,无论多么艰难的生活,都会坚持下去。他清朗的眼底,缓缓浮现一抹安静的笑容,沉声道:“郡主只要想想到底自己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或许精神就会好些,决不能颓然放手……”
“我如今没有任何的心愿,若是结果都一样,还不如让我出宫,哪怕死也死得痛快潇洒一些。”她苦苦一笑,手腕处传来的冰冷,逼迫她无法继续做美梦,无论是否有秦昊尧的感情,她无时不刻都活的压抑
赵尚闻言,却半响说不出来,他清楚能够治愈穆槿宁的希望太过渺茫,但他依旧不愿正视。
而她,却根本不惧怕,正因为不惧怕,他根本无法劝慰说服她,或许他不知这些日子她是如何度过的,她承受的痛苦,是他无法想象的。
他听着她说,她最后的心愿是出宫。
“与其让所有人都为我伤心难过,还不如让我消失在他们的眼前。”
她低声浅浅的叹息,拉起身上的锦被,恨不能将整个身子都藏入其中,她说着说着,渐渐合上眼眸,眉头紧蹙,始终不曾舒展开来。
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的死状。
她不想跟她的娘亲一样,因为她的死,而变成所有人的阴霾。
若是可以不声不响就离开消失在世间尽头,就像是泡沫一样随风而逝,那该多好啊……或许那才是最好的结局。
她希望可以在她死后,将所有的爱,所有的恨,全部带走。
听到赵尚朝着她辞别,她点头应允,却最终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去拉开一道缝隙,安安静静地凝视着他离去的身影,最终无力垂下双手,冰冷的锁链相碰的时候,发出清脆声响,在她耳畔却声若洪钟。
她被幽禁,不止如此,锁链是为了确保她不再失去理智,也是为了保住她的安全。
她的心,渐渐封锁上了。
他的心,最终狭隘地让她窒息。
她不想继续随遇而安。
分歧,来自她已经松了手,万念俱灰,而他却依旧紧紧拉着她,不愿松手。
或许没有人犯了错。
或许她跟他都有错。
但此刻,没有继续追究责任的必要。
雪儿跟琼音照料她无微不至,哪怕她的手上牵引着锁链,甚至无法跟往日异样穿着宫装,但她不必出门见人,能够走动的也只是淑宁宫的范畴,她只能穿着里衣,披着外袍,黑发垂在腰际,清心寡欲,却也常常沉默不语。
为了让主子开心,雪儿每一日都从后花园采来不同的鲜花,插在瓷瓶之中,放在穆槿宁一眼就看得到的桌旁,即便如此,她的眼神停留在花上,眼底也没有任何生机。
秦昊尧去了山东,临行前来到穆槿宁的面前,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