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在这儿,就待到三个月,若到时还无法恢复清明,绝不该再让郡主跟余叔麻烦了。”
李煊他的尊严,知晓诊治双眼和身上重伤,都是花费的女人的银子,更是女人将生活的例银分文未动接济他,他的心中满是愧疚和难堪。
他说的再晦暗不明,穆槿宁也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她背过身子去,强装笑脸,嗓音宛如风中飘来的冰雪,纯净却又带着一丝丝微微的凉意。
“你若是觉得一定要将这些分个清楚,那也不难,往后我若是遇难了,李大人也倾尽全力帮我一把就行了。”
李煊闻言,一阵错愕,他的手臂上,早已没有那份余热,她仿佛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让他有些捉摸不透。她虽是秦王的妾,但至少秦王是当今朝廷上数一数二的人物,又是皇族血统,秦王地位稳固,她如何会遇难?她这么说,只是为了他不再自责内疚罢了。
“李大人,这是我的心愿,这三个月内,你千万别再动回京的念头。这儿是个清净地,也绝不会有人来打扰你,你的老母亲虽然悲痛,却也身子硬朗,等你何时养好了身子,就算你要留下,我也不会让你留下。”
她再度细细审视着他,半年不见,他整个人瘦了不少,面容上的憔悴,也是无法遮挡住的。她不再多言,也不再去触碰他身为男人的自尊,语气恳切温和,更像是劝慰说服。
李煊是个孝子,当初他老母亲用自己性命要挟,他才决定斩断这份姻缘远走南骆,如今想的人,自然也是她。
他低声叹息,小心走前几步,将双手落在窗棂前,也不再拒绝穆槿宁的请求,毕竟她是真心为他着想。
“郡主的心中,微臣的性命,就那么重要?”
一片微凉的,落在他的手背之上,他一清早就听余叔说起,外面在下雪,时下时停,如今,似乎又开始下了。
他的心中百转千回,过往中的他在宴席上看到她,明艳动人,在狩猎场上见到她,温婉淡然,在宫门外见到她,黯然神伤,而她眼中此刻的自己,却早已没了以往的潇洒稳重,一定落魄惨淡极了。
“正因为死过,所以更不想你死。”
穆槿宁望着李煊的背影,他的肩膀依旧厚重,仿佛可以扛起许多责任,窗外又开始飘着小雪,隐约还有小雨夹杂其中,心中的惆怅,也宛若那小雪小雨,密密麻麻落在心湖。她没想过在冬日出生的人,居然有那么温暖的双眼,那么温暖的双手,那么温暖的肩膀,还有——那么温暖的心。
她的这一句话,却惹来他没来由的触动,他离开南骆的决定,似乎也更加值得了。他当然会卷土重来,会再回京城去,哪怕为了她,也要振作。
“李大人,如今窗外正在飘雪,崇宁希望你解下白纱的时候,可以看到迎春花开,金灿灿的,百花争艳,又是一番新气象。”
她无法再多做逗留,跟他说话之间,就已经过去两个时辰,她出来的时候越长,就越容易引人注意。
他笑着点头,回过头来看她,仿佛那双目透过厚重白纱,还能准确捕捉到她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抬足,她的意思他自然懂,如今的他,正如这万物萧索的冰雪寒冬,而他绝不会一辈子这么落魄,他总有他意气风发,重镇旗鼓的艳阳春日。
“多谢郡主有心,人生总有起起伏伏,哪有一帆风顺的?微臣会安心养伤,早日痊愈,不过,郡主是怎么来的?”他话锋一转,他不曾问过余叔这个地方,但他暗自揣测,应该离京城有段距离,她在王府,应该不能整日在府外才对。他担心的,是别因为来探望自己,而触怒秦王。那个男人,李煊从他在朝政上的作为手腕来看,霸道冷酷,但愿他念在旧情上,会能够庇护疼爱穆槿宁。
“我骑马来的。”穆槿宁的眼波一闪,唇畔尽是笑意绽放,言辞之中,满是骄傲。
“郡主已经会骑马了?”李煊听得出她嗓音之内的笑,在脑海中想象她语笑嫣然的娇美模样,不禁自己也唇角上扬。
“当时李大人记得么,我还只会趴在马背上,动都不敢动,还是你牵着马儿,让我不再畏惧的——”她默默走前两步,对着那双曾经温暖她的眼眸,柔声说道。“我这辈子没想过我还学得会骑马,人最容易犯的错,便是在一个地方跌了一跤,就断定自己再也爬不起来,可是李大人,我都能够克服心中的难关,你也要这般宽慰自己,人,没有迈不过去的坎。”
“郡主将大道理,倒是讲的通透浅显了。”他敛眉,沉笑着,这些日子煎熬的灰暗,仿佛如眼前漫长无尽的黑夜一样,他总会熬到头。
“郡主,我们该走了。”琼音在门外扣了扣门,穆槿宁暗暗舒了口气,朝着李煊说道。
“李大人,我这就走了,若是能有时日,我会再来看你的。你消瘦了许多,余叔给你准备的饭菜和药膳,多吃一些,养好了身子你要再去完成心之所愿也不迟。”
李煊心中还有无尽的言语,却也无法再跟她说,正如当日她送别他,最终也只能是两个字。
“珍重。”
或许,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两个字,足以囊括所有感情,所有嘱咐,所有——
他未曾说出口的,是他希望三个月之后,双眼再能看到的不只是春花烂漫,不只是金灿灿的迎春花,不只是给人希望的春天,还有,她。
第一个看到的,希望是她。
穆槿宁迈出了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