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淋漓半月的雨水骤然停歇后,迎来了一个史无前例的高温仲夏,柏油路被炙烤的几乎泛了一层白,地面上积聚着一层厚重的热气,数日前还积聚在路边凹陷处的那片水塘已干涸成一小滩。
地表的温度着实比预报的温度高上许多。白葭疾步走着,这样的三伏天里,她身上薄薄一层的衣料让她却像裹着一层热毯,拢着闷滞的热气。
她此刻正穿过昨日傍晚的那座公园,因建园位置比较偏僻,树丛灌木又异常茂盛,这座公园平时便来人不多,很是清静,而今日更是空旷无人。
道路两旁的树荫,由于强烈阳光的照射,投射到地上变成了浅淡斑驳的灰色。白葭躲在那一个个树荫下走,不禁心想若是有人胆敢赤脚走在上面,估计要烫得挑起踢踏舞来。
她正想着,前面树丛中响起窸窸窣窣的木叶摩擦声,路旁的一棵树轻轻晃动着飘落下几片树叶来,那声音响了片刻忽然停了。
白葭响起昨夜途径此处所听闻的声音,下意识放慢脚步,一步步向前靠近。就在她接近那个声音发出的地方时,由低垂的树枝和高耸的灌木丛互相掩映而成的地方忽然发出一声响亮的撞击声,白葭吓了一跳,不禁倒退一步去摸龙骨,却发现包似乎落在了李问真住处。
只见那区域之后像是有什么在大力猛撞,灌木枝叶向外凸起。白葭还来不及反应,又是一下猛烈的撞击,“啪啪擦擦”无数的树枝藤木折断的声音之后,猛烈的一声“啪”,那灌木树丛中竟冲出一个灰色的人影来。
那人自来卷的头发乱糟糟的打结翘起,脑袋上插着树枝,落了树叶。看身形是个女孩,她身形高瘦,背着个像是裹了把长柄伞的细长包袱,也不嫌热的穿着一身灰色运动衣裤,两只裤腿却是一只高卷一只垂落。那人没有转头,朝着四下无人的路前方歪着头一动不动的看着什么。
白葭在这样热气蒸腾的夏日忽然觉得有些怯意。她打算绕开这个奇怪的人,然而刚走了两步,那人却慢悠悠的转过头来。
白葭与那个女孩打了个照面,对视下不禁惊愕的呆怔在原地。
天!薛泓娅?这个蓬头垢面的女孩居然会是那个薛泓娅?
凌乱卷曲的头发下的那张脸有些脏,脸上那一副镜片模糊不清的眼镜几乎落到了鼻尖,那人不去扶眼睛也不觉难受,一双眼睛就那样直勾勾的看着白葭。呆滞不转动的左眼下眼白里有一个黑点,那是一颗长的地方十分古怪的痣,白葭在那一瞬间确定了她就是自己高中时被认为天才少女的那个薛泓娅。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薛泓娅。想不明白昔日那个意气风发,天赋出众的天之骄子怎么变成眼前这般模样。
每个人年少时都有一个在心底隐隐羡慕憧憬的对象,那是一种对和自己完全不同的顺遂人生的欣羡,而薛泓娅便是白葭心中的那个和自己截然相反的完美存在。
仔细看那张脸其实并没有多大变化,而令白葭一时不敢确信的是薛泓娅整个人的感觉。从前的薛泓娅有一双锐利深邃的眼睛,在十几岁的同龄人之中简直锋芒毕露,卓绝无二。
“薛泓娅……”白葭一时百感交集,不知该说些什么,但又怕惊动了她,迟疑着轻声道。
这一声低唤,却让薛泓娅的肩头一缩。她像是受惊似的,呆滞涣散的眼神一瞬间闪了闪,瞳仁中映出白葭的身影,仿佛是认出了她,眼中露出惊讶,继而却变为一种悲戚,朝着白葭张了张嘴。
白葭努力辨认她的嘴型,看清后,不由一震。那无声的开合的嘴型说的是:白葭 。
她竟认出自己来了,她居然还认得自己。
然而,就在比完最后一个字的口型时,薛泓娅头忽的往一边一歪,把脏兮兮的手指含在嘴里,看着白葭傻笑其起来。
白葭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怔的看着眼前莫名其妙乐呵的薛泓娅。她很想帮薛泓娅,可她这副样子让她束手无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薛泓娅?你怎么了?”
薛泓娅像个心智全失的孩童,似乎以为白葭在逗自己玩,兀自咯咯的笑了起来。然而,笑了几声后,便自顾自的转身想要离开。
白葭怅然若失的看着那个裤脚一高一低,走路摇晃不稳的高瘦背影,有些焦躁。薛泓娅是她年少时真实可见的偶像,而如今再见却真的是物是人非。
就在白葭感慨万千,心情五味掺杂的时候,脖间的小镜忽的射出一道白光,那光向着薛泓娅背后直射而去,薛泓娅径自走着,浑然不觉。
那一道白光从白葭下巴下倏忽射出,她惊了一下,然而还来不及收起表情,她像是受到了更大的惊诧,眼睛陡然睁大,瞳孔一阵收缩,露出一种恍然和慌张混合的表情。
在薛泓娅的背后跟着一个半透明的灰衫男子,那个男子扭头朝向白葭,周身有一股淡淡的白雾环绕,正目不转睛的朝着她的方向看来。就在那道白光收回凌笼八角镜的一瞬间,那个男子的神情似乎变化了。
白葭抚上脖间的小镜,冰凉的镜身让她有了些许的安心感,她加快速度的心脏平稳了下来前,她的脑海里已经快速转动了起来。
——去过归墟的她十分确信那灰衣男人是一缕亡者的生魂,直觉告诉她,薛泓娅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必然和那个附身于她的男人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白葭心念一动。然而,还不等她有所举动,薛泓娅却不知怎的去而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