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的沉默里,叶滕玉垂敛下眼皮,不去看孟楚衍,极力咬住嘴角。
她并非不可理喻的人,但当时若非孟楚衍横插一手,也许她就来得及救回黄煌。虽然她明白那个可能微乎其微,但毕竟连那可能的机会都被他阻碍剥夺了,为此她忍不住对他有着深刻而难以介怀心结,藏不住心思的她不免也没有好脸色。况且,她也不曾说谎话去故意折磨为难孟楚衍。
地祇们都是通过灵池的血来传承的,强出灵衣的她当时血脉未全,虚弱不堪,是那个被啄食得遍体鲜血,衣衫褴褛,浑身湿漉漉的白发老人跛着脚一点一点把她拖去了石崖洞中,而后以其自身血为她调息照顾,这才得以勉强完成化生。
那个老人便是地祇灵族通晓一切的族姥姥,木清瑶。据说她曾是族中古往今来灵力最出众一人,甚至据说足以影响缔结羁绊的人类的命运。而在传授她灵族之外的一切相关知识后,老人早有预料似的把那把修复了的真刚剑交托给了她。
那个老人悲戚而寂寥的神情中带着一抹坚定,一双湛碧的眼睛如同深海明珠晶莹有光,颤巍巍的走到石崖的刑台之上,坦然的张开双臂接受日日例行的刑罚。
是的,即使受此等难以忍受的残忍酷刑,她亦不曾动摇后悔分毫。
叶滕玉看到孟楚衍此刻这怅然若失,备受打击的神情,心中为他至今未曾忘却族姥姥半分而动容,可是一想到又是他害的自己失去黄煌。心中矛盾翻腾间,她用力咬住嘴唇,绷紧了脸。
白葭一时未明白两人有何溯回渊源,然而她是相当敏锐的一个人,听着两人的对话,再看孟楚衍手中那把带有裂痕的剑,顿时只觉得这剑很是眼熟。她思索了一下,眸光一动,惊诧的看向叶滕玉。
——不会错,他们像打哑谜一般说的那个人,就是木清瑶。小瑶确实还活着!还为孟楚衍修复了这把真刚剑!
想起最后见到木清瑶时,那副瘦骨嶙峋,苍老不已的样子和那沧桑颓力的眼神,白葭心中钝痛难受起来。她死死抿紧唇,没有说话。
“白葭——”
就在这时,生死道的左右不约而同的传来一个呼声。
白葭闻声转头,只见叶阑声越过一众亡灵军团从生死道的左边向疾走而来。而右边则是白着一张脸的李问真,他手指急动,一边操纵着那一面血网缠住数条紫白的绳索,一边向她飞奔过来。
在两人来到近前,白葭忙不迭的迎上去,左右来回打量两人,急急问道,“你们没事吧?”
叶阑声和李问真互相对视一眼,只觉得眼前的白葭似乎哪里有些不一样了。
“阿叶,你受伤了?”白葭注意到叶阑声手臂上被抓破的一道口子,一下抓住他的手臂,脱口惊呼。
白葭的称呼是那样的熟悉和亲昵,叶阑声听到这久违的称呼,眼神变得复杂而微妙,“白葭,你……叫我阿叶?”
“恩?”白葭一愣,继而迅速反应过来,眼神变得柔软和晶莹,她晃了晃手中的龙骨,弯起眉眼,露齿一笑,“不知道你还记得么,其实我们在数百年前就曾见过。”
叶阑声愣住了,心中纵然对着数百年前后的场景重叠有着千般疑惑万般不解,但看着眼前的白葭,心中忽然只觉得释然。他深深的看向那一双熟悉的笑眼,千言万语皆是化为一句。只听得自己郑重道,“是,我记得。”
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他尤其深刻印象。他原以为白台之上的女子应是琼盏,但现在他明白了那其实是白葭,一直都是白葭。
李问真默不作声的看着白葭眼中那份担忧关切以及专注,别过脸。他看了眼自己的手,纹理粗糙,皮肤干燥松弛,依稀显出了褐斑,整只手几乎就如同手骨裹着一层皱巴巴的皮。他平静的抬起眼皮,暗自用力握紧手中的司星仪,不着痕迹的挡在白葭背后,手指再度捻起诀,一张巨大的血网罩在他们周身。
生死道边上十数个归墟灵众眼见他们聚集在一起,互相对视一眼,登时双臂挥动,向飞舞的绳索住满灵力缠住各自身前的行尸和骷髅,凌厉的贯穿了和粉碎这些非人之物。而后,他们围起一圈,绳索在身前互相连结至中心,接着手臂整齐划一的挥动,俱是一下指向中间,随着一阵念念有词,一道白光从绳索的中心结上骤然亮起。
那是一团看上去如同雾气一般明昧不清的白光,随着那白色的光亮生辉,静谧滞重的黑河水一下翻腾起来。
叶阑声眼见黑河掀起一阵昂扬的浪涛,脸色一变,“不好,他们竟然释放了黑河底下的怨鬼。”
黑河底下的怨鬼本是执念难消,甘愿带着生时记忆浸入河水中的生魂。他们有着绝对的偏执,在黑河下无时不刻的回忆着生前一切,使得执念加深,最后经久的痛苦异变为强烈的怨恨。而一旦抛却初衷,忘记执念,那些生魂便就成为了这永生永世在黑河沉沦不得脱的凶残怨鬼。
叶阑声如何也没有想到那一众归墟灵众竟会如此做,他手一动,下意识的捻起双指。然而下一刻,他立刻反应过来,那一盏祭魂转魄灯已经碎了,落入了血湖池。
在众人向着那黑河望去的时候,孟楚衍注意到了叶阑声一瞬间的动作,他捏紧了手中的真刚剑,把掩日剑向他递去,“阿叶,这掩日剑还给你。”
叶阑声在数百年前同时有着倾宵和掩日两柄剑,但他在客尔伽把掩日剑给了在战场上抵御外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