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豫州营中点江山 枭雄啼血诉太平
却说温峤刘胤二人拜见祖逖,入帐之后,最先吸引住二人目光的,却是那侍卫。只见此人高鼻深目,眼珠发绿,须发微黄,竟是个胡人!
自刘渊起兵以来,胡人祸害百姓手段残忍,晋军杀起胡人来也毫不手软,二者向来不共戴天。但胡汉杂居数百年,祖逖军中有些胡人不足为奇,亲兵侍卫里有胡人也无可厚非。但谁能想到,坚决抗击胡虏的祖逖,竟安排一个胡人做贴身侍卫!还全副武装与他独处!
此刻这侍卫若是暴起,不但祖逖跑不了,温峤刘胤也得垫背。难怪一入帐中,二人便错愕不已,感觉脖颈微凉,不约而同地缩了缩。初来乍到不便发问,温峤暂时压住了好奇心,只暗叹到“祖豫州真非常人!”
温峤回过神来,分主客见礼,然后恭敬的奉上了刘琨的书信。经侍卫之手,祖逖接过书信,先令二人坐下,然后自顾自的看了起来。
信中先是简单问候了几句,表达了思念之情,又分析了当前天下形势,希望祖逖也能向江东上表劝进;最后又夸耀了温峤一番,请祖逖好好招待,并表达了对祖逖当前战事的祝福。
看完刘琨的信,祖逖眼中多了些柔和,安静了许久,不知是陷入了沉沉的思虑,还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祖逖摩挲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字迹,小声回味着最后几句,“待吾南下之际,愿兄率众北上,与吾共逐鹿于大河之北,不亦乐乎?”
良久,祖逖长叹一声,微撇着嘴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越石字迹未改,豪气亦未减分毫,只是这局势已天翻地覆。当年我们同被而寝,闻鸡起舞,谈起世事经常彻夜不眠,眼见天下将乱,相约‘若四海鼎沸、豪杰并起,两人当相避于中原’。可谁料如今我虎踞中原,越石却颠沛荒境,落得寄人篱下的田地,真令人叹息呀!”
祖逖的话虽是实情,但挑衅意味很浓,温峤顿时大怒,立即回应道:“将军此言差矣,前并州刺史司马腾移镇临漳,尽徙太原、西河诸郡民众。我家主公受任并州时,遗户无几,州郡凋敝。然经略数年之后,戎狄和睦,声势渐振。
并州乃四塞之地,若闭关守险,蓄资养徒,为自守之计何人可破?但洛都陷落之时,诸侯多作壁上观,我家主公以天子受辱而不能陨身死节为耻,跋山涉水东征西讨,力尽而止。
近日兵败,也是由于我家主公不愿苟且偷生、偏安一方,见人被围便舍命相救,虽败于疆场,却扬忠义于天下。鲜卑段氏夷狄人也,正是感慕忠义才诚心相邀,奉我家主公为主,岂是寄人篱下?祖将军百战百胜军略无双,可要论忠义二字,我家主公岂逊分毫!?”
温峤一言气势磅礴毫不停顿,令闻者动容,不但回击了嘲讽,还在夸耀刘琨的同时,不动声色的称赞了祖逖一番,可谓不卑不亢,恰到好处。
祖逖静静的听温峤说完,“噗嗤”一声大笑起来,然后抚着胡须,指着温峤赞赏道:“好个伶牙俐齿!越石信中对你称赞有加,真是后生可畏,他肯派你去江东劝进,足见对此事的重视。”
然后祖逖收敛了笑容,郑重其事的说道,“连兵抗石勒的事,我早有此心,已派人去北方联络了。但向江东劝进这事,可由不得我。”
温峤闻言诧异,惊问道,“您威震中原,振臂一呼应者四起,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
祖逖微微一笑道,“并非如此,而是太尉荀组正牵头办这事,我何必再多此一举?跟着署名不就行了。荀太尉正有意投奔江东,对这事很上心,不久前刚派人联络过我,我已经答应了。”
温峤闻言放下心来,同时意识到,荀组已观望出了头绪,彻底选择了江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