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容烨出征后,宫中每个人都忙碌起来:枳儿每日代父坐朝,御座之侧设了一道珠帘,少曦伴着太后每日临朝听政。王后病卧在榻,由温、李二妃照看尚在襁褓的二世子荔儿、管理妃嫔事宜。
我除照看内廷监外,每日还要听禁卫军统前来禀报王宫内外情况。这其中少曦最是劳累,除了听政之外,仍像从前一样时不时召见些大臣家眷,笼络感情之外,又要比从前更加留意着宫外的消息。
我偶有几次陪她一同见了几个诰命夫人,便深深觉得这任务实在艰难:看似寻常闲话、家长里短,听得我直想瞌睡,之后经少曦细细剖析解释,却发现处处留有机锋、能见端倪。
大约少曦也觉得有些吃不消,枳儿每每耍小孩子脾气,抱怨些每日临朝在御座上一坐就是半天、坐得他屁股疼之类的话,她也再无耐心认真教训他,只让太后和乳娘们哄着枳儿。
好在与岐国的战事总算顺利,每隔几天便有战报传进宫来,容烨此番亲自领兵出征,果然旗开得胜,楚国援军虽来的不多,而雍国军队士气高涨,岐国已然败了两场仗。
消息传开,宫中上下不免喜气洋洋,人人心下安定。
这日禁卫军统照常来东宫门前见我,却不是平时每日来的刘都统,而是一个姓高的副都统,称刘都统今日告病,由他代理禁卫事宜。
我向来对宫中诸人皆不太留意,这个高都统面生的很,大约我之前见过却没记住。我略觉汗颜,点头道:“近日来大家都辛苦了,何都统随御驾出征,留下刘都统一人连日操劳。他的病无大碍吧?”
高都统连连拱手道:“公主不必忧心,听说是偶感风寒,他歇息一天即可。”
我点点头,他便退下了。
一阵微寒的风吹过,头顶传来几声雁鸣,抬眼一看,湛蓝的天空中,几只大雁正列阵飞过。我忽然想起从前在归云山的秋天,义父总不让寨子里的人射杀过往的秋雁,说是雁在归途,怀着回家的念想,本来已是万般不易,若射下它们则有违仁义。我当时只觉得他是惺惺作态,他成天的也没少拿打来的野物做下酒菜,那大雁打下来不也是肉么?却偏要对着经过的大雁念什么“秋风紧,北雁南飞”,我对此嗤之以鼻。
如今我却能体会几分他当时的心情了,想着前几日传来的战报,容烨在桐庐镇一战大捷,岐国已派出使节和谈,大约他不日就可班师回朝了。
刚过午休时分,枳儿开心地跑到我宫中来,要我陪他去御花园捉麻雀,叽叽喳喳说到今日早朝时,洛宰辅禀报大军已启程归来,一支前路军更是明日便可抵达城郊大营。
他拽着我的手,连蹦带跳:“父王得胜归来,枳儿便不用再每天去临朝坐那硬椅子,那些大臣们说的东西很是难懂,枳儿坐在那里只想睡觉。还有母后,听说父王快要回来,病也好多了。”
他正说的高兴,经过朝和宫时,刚巧碰见少曦端着手走出来。枳儿便蔫了,赶紧闭上嘴。
少曦瞧得明白,走过来问:“你们这是要去哪里玩去?邵师傅说,枳儿近日来的功课都落下了,可补上多少了?”
枳儿讪讪地说不出话来。
我看着他这小可怜样,便开口求情:“枳儿最近都辛苦的很,他父王也快回朝了,再不放他去玩耍一下,只怕要累出病来。你瞧那禁卫军都统,铁一样的人,今日都累病告了假,枳儿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也该放松歇歇。”
少曦一怔,下意识问道:“你说刘都统今日告假,没来当值么?”
不等我回答,她便低头问枳儿:“俞大监不是一直跟在你身边的么?”
枳儿红着脸说:“大监以为我在午睡,我趁他打瞌睡就偷偷跑出来了。”
少曦却并未责备,只拍拍他的头说:“你现在就去找他,带他来我宫中,不许耽搁。” 枳儿松了口气,便乖乖应允着去了。
我不解地看着少曦,她这才显出几分紧张,拉起我疾步来到她殿上,从案上拿起前日收到的容烨手书给我看。
我接过来看了看,仍是前日在太后殿上看过的那封,寥寥数语,只报战况顺利,不日即将还朝,并没什么异常。
我还在迷惑,少曦已解释道:“王兄既是随意写给我们手书家信,为何结尾处不顺手署名,而是盖了名章?前日我见信时光顾着高兴,并未多想。只是今日午膳时,发觉米饭并不是当日新舂的御苑粳米,而像是几天前舂好的米,我才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却又想不起哪里有不对。”
我啧啧揶揄,果然是娇气的公主舌头,连米饭味道这点细微差别也能觉察。
她接着说道:“眼下这个季节正是收获之时,御苑里的稻米在播种时大约以五天为间隔依次播下,收割时也以五天为间隔渐次收割,直至秋季结束。因此为保新鲜,此时的御贡粳米都是五天一次从城郊送进宫来,运至宫中才舂好。今日却吃着了几天前就舂好的米,若不是稻场有人偷懒,就是在城郊运输时出了问题。”
少曦脸色严峻起来:“午膳用错米,禁卫军统病假,这些可能是偶然的小事,王兄的这封手书也有疑点,联在一起来看,不能不谨慎对待。”
她紧皱眉头:“咱们再怎么谨慎,毕竟人在宫内,消息很容易被封闭。这样,”她招手叫一个小丫头:“速去将锦良姑姑叫来见我。”又吩咐佩茹:“宣洛、温两家诰命夫人觐见,就说太后要为王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