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江呵呵笑道:“这个么,就是老受骗上当呗。这些年没少被人骗了东西去,听说从前还曾有人装成他的朋友,上门去骗钱;他呢,明明识破了,却还是给了那人不少银钱,您说,这可不是傻么?”
我暗自一乐,那可不就是我么?
想替他辩解:“或许是他为人大方呢。”
乐江赶着马:“咳,那就是呆啊!这还不算什么,后来他还和个青楼女子热乎上了。论说这首阳城中的世家子弟们,与风尘女子逢场作戏一番,倒不稀奇;可是他又发了呆性,被那个女子哄得神魂颠倒,竟昏了头,跑到他家老相爷跟前跪着,说要娶那个青楼女子做正房夫人呢!这还得了,那王相爷自然将他好好收拾了一顿。”
这个青楼女子,难道是……花弄影?
我正听得入神,坐在外面的福穗忍不住问:“那后来呢?”
乐江答道:“后来?胳膊扭不过大腿。他自然是老实了呗,王家还替他和皇后娘家中的女子订了亲事。他后来倒出息了,用心考取了功名。您也知道,这王家如今是大不如前,他原本不受家里待见,可现下入朝为官,又攀上了皇后娘娘的侄女,王家反倒要依仗起他来。”
我叹道:“可见人事无常,此一时、彼一时。”
乐江总结道:“咳,这还不都是因为咱们太子爷对王家宽宏大量,不然他王公子哪轮得上这些,不过是同首阳城里好多人一样,家道中落,做个破落子弟罢了。”
晚间萧朔回来,我便说起白天遇到王裕松之事。
萧朔忙着卸下外袍,笑道:“我也听说了,午后便传了他说话。”
我想着王裕松的赠银之恩,忙道:“你不要怪罪他,他也不是故意说漏嘴。”
萧朔疲累地闭着眼睛往榻上一倒,修长手指按在额头上:“没有,我只是让他明白,不该说的不能乱说。再提点他上进,如今王家衰落,就指靠他了。”
我坐到萧朔旁边,替他揉着额头:“王裕松昔日帮过我,义父也本是王家子弟,王家虽说之前站在萧欷那边,可是……”
萧朔睁开眼睛:“阿辉,你放心便是。就算不因为你,我也不会对王家彻底清算。说来,你义父的确是所计深远,当日在归云山中,他便向我要了承诺,如若以后王家有得罪我的时候,我便要放他们一线生路。”
他握住我手,放在唇边轻吻一下,满意道:“经你一揉,我便倦意全消了。”说着,懒懒起身准备去洗漱,补充道:“况且,王家两代为相,根深叶茂,与其剪除,不如收服。更麻烦的是,他家手里还有一道先帝御赐的免死金牌。因此,在处置萧欷党羽时,我对王家只略作打压,仍许他们留在首阳,又允那王裕松获取功名,保全他的婚事;如此一来,以后王家靠着他,总还过得去。”
我感慨道:“原来义父那时就想到了这层么……”
萧朔回头,露出一丝顽皮,眨眼笑道:“也有他没想到的,他没想到我娶了你啊。”
我一见他笑便犯迷糊,白天里我想问他的话便忘到了脑后。
“对了,”他像不经意间想起来似的:“你不是一直厌恶萧欷么?还有那个背叛旧主的雍宫奴婢,以后你不用忌惮他们了。”
我听到这两个人便直皱眉头:“提他们做什么?那萧欷不是被贬到西境去了么?”
萧朔温暖手指贴上我眉间,刮着我眉毛,柔声道:“阿辉,不要皱眉,我不想要你皱眉。”
他又淡淡一笑:“西境气候恶劣,又多盗匪、艰险骚乱,我看他们未必能过得平安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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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场雪下来,腊月已快要过完。
萧朔事务缠身,仍抽空携了我去探望魏帝。
魏帝已是灯枯油尽之态,却难得清醒着,看着挺拔立在榻边的萧朔,沉沉问道:“西边可有老二的消息?”
萧朔滴水不漏地答道:“父皇尽管宽心,二哥自有他的运气。”
魏帝冷笑一声:“好,好,几个皇子中,就属你最像朕年轻时候。”瞟瞟萧朔,复又一声无奈喟叹:“朔儿啊,你要做什么朕现在都拦不住了,朕只盼望,你将来到了朕这把年纪,回首往事时,能少些愧悔。”
萧朔似有动容:“谨遵父皇教诲,儿臣行事定会谨慎。”
魏帝咳了几声,平定呼吸笑道:“朕如今回想起来,从前有许多愧对你母亲和你们兄弟的地方,可惜已无从弥补了;可就算是回到当初,朕也还是无能为力啊。朕年轻时也曾雄心万丈,却迷恋上一个女人,就如你现在迷恋她,”魏帝费力伸手,指了指我:“可你要想清楚,以后你身为背负大魏基业的皇帝,该怎样取舍,万勿像朕一样,困于其中、庸碌一生,哎……”
萧朔静默片刻,只答道:“儿臣明白。”
魏帝挥挥手:“你若能真的明白就好,去吧。”
走出玉佛殿,萧朔并不转脸看我,只悄悄靠过来,将我手笼在袖中握住。
感觉到我微微颤抖,他低声道:“不必介怀,你不是丽妃,我也不是我父皇,咱们只管好好过咱们的日子。”
远远迎面走来礼王一行人,他便松了手,目不斜视地走着,脸上一派太子的庄严稳重。
我心中一暖,抬眼看他时,他微微侧脸,嘴角勾了一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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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帝这几日似有好转,正当众人以为他能熬到新的一年时,他却在除夕之前悄然撒手西去。
因他久病在床,鸿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