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拉尔夫的心中的确有着几分愧疚,因为朱利奥.美第奇对他十分信任,又看重,但他又对自己说,他终究还是一个战士,为一个主教做掮客怎么能够比得上为一个国王挥舞刀剑呢,而且他也不会出卖他先前的恩主——他的恩主原本也不想让路易十二知道,这个消息是从他的口中得来的,既然如此,他为何不能借着这份功劳,在国王面前谋得一份差事,从此出人头地呢?他并不认为他会比任何一个骑士或是爵爷逊色!
他这样想着,在敕令骑士与另一个人的沉重脚步声再营帐外响起的时候,他还是免不得紧张地整理了一下外套与领口,路易十二应该不会轻易来见他,那么会不会是他的近臣,或是他的使者?
营帐的门被掀起,敕令骑士先走了进来,然后是另一个人,拉尔夫眯了眯眼睛,来人背着光,营帐里昏暗的光线让他无法立即辨认出他的身份,但从来人的银马刺与金链子可以看出,他一定是个贵族——拉尔夫趋步上前,正要行礼,却被狠狠一剑鞘打在了脸上,他跌倒在地,头脑嗡鸣,口中腥甜。
拉尔夫条件反射地按向腰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在进入营帐之前,他的武器都被收缴了。
“我想除了你也不会有别人了,”来人以无比轻蔑的口吻说,一边从拉尔夫的头顶跨越过去,在唯一的那把椅子上坐下,“总是在战场上游荡着寻找腐肉烂骨的野狗,又想要在这里弄些什么下作的玩意儿?”
拉尔夫是听过这个声音的,他是那不勒斯宫廷中对他,以及另外两个雇佣兵队长出身的骑士最为不屑的人,他的确有着一个显赫的出身与荣耀的姓氏,但那又怎么样呢?在战场上,他甚至未能守护自己的国王,那不勒斯国王因此对他十分不满,给予了他一些惩处,要拉尔夫来说,它们完全不痛不痒,但对于这位伯爵来说,可不是这么回事,他认为自己遭到了莫大的耻辱,除了那不勒斯国王之外,他最为憎恨的莫过于三位以自己的行动衬托出他有多么无用的雇佣兵队长——那两位雇佣兵队长的死,与拉尔夫被迫逃亡,都与他脱不开干系。
“我要见国王!”拉尔夫大叫道,他挣扎着想要起身,虽然在加底斯荒废了不少时日,但对这么个外强中干的家伙,拉尔夫只要几分钟就能把他击倒,夺走他的武器,让他重尝失败的滋味。
但那个敕令骑士只是摆了摆手,让门外的士兵进来,他们的长矛制住了拉尔夫,让他只得屈辱地跪在他们脚下。
“你有什么想要说的,可以说了。”敕令骑士说。
“我要见到国王才能说。”拉尔夫坚持道,但他立刻又挨了一下——伯爵用脚踢了他的头,血从额头上流下来,刺痛了他的眼睛。
“可不是每个人都有觐见国王的资格的,”敕令骑士说,丝毫不顾他在收了拉尔夫五百枚金弗罗林时是如何许诺一定能够让他见到国王的:“有什么话,你就对这位可敬的爵爷说吧。”
拉尔夫的心顿时沉了下去,他按着额头,擦去污血,勉强看清了面前那两张满是戏谑与轻视的面孔——他突然明白了过来,也许他那位看似温柔可亲的恩主并不是对他的异心一无所知的,只是他也同样清楚,除了他之外,没人能够给予一个落魄的雇佣兵队长足够的尊重与认可,拉尔夫再强大,再聪明,再勇武,都比不上一个高贵的姓氏——无论他做出怎样的事业,对于这些人来说,他永远只是一个奴隶,若是他能够取得如同弗朗切斯科.斯福尔扎般的成就,那么他就是一个无耻的盗贼。
除了加底斯,世上不会有第二个平等待他的地方。
他不由得为几分钟前的自己而感到了深深的羞愧,他是发了疯么,竟然会去犯第二次同样的错……同时他感到幸运,因为这些傲慢的爵爷再一次慷慨地让他意识到了他有多么的浅薄无知。
拉尔夫低下头去,做出了一个卑微的姿势,他听到了这些人的笑声,发誓总有一天,会亲手将这些笑声塞回到他们的喉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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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几乎与此同时,远在西班牙的都城托莱多,塞戈维亚城堡的庭院里,一堆盛大的篝火映亮了王储查理的脸,他今年只有九岁,但身体高壮,继承了其父腓力的秀丽面孔上满是兴奋的表情,西斯内罗斯枢机站在他身后,小心地看顾着自己的新主人——因为查理正在将从小教堂、祈祷室与他母亲寝室里搜出的所谓“圣物”一样接着一样地丢进火里。
“罪人!亵渎者!”他的母亲,西班牙的女王胡安娜一世在一旁疯癫地大叫着,一开始的时候,查理还会感到害怕,因为他的母亲会因为他犯了错而毫不犹豫地出手打他,她的手往往很重,指甲时常在他娇嫩的皮肤上留下深刻的痕迹,但他的祖父,神圣罗马帝国的马克西米连一世派来的使臣立刻按住了他的肩膀,他就立刻醒悟过来了——他不需要再畏惧这个疯女人了,他的祖父调来了军队,在西斯内罗斯枢机的接应下,攻占了塞戈维亚城堡,拘捕了他的母亲,并且即将把他送上西班牙国王的宝座。
他是国王了,而他的母亲,也只是一个至多只能在修道院里度过一生的疯妇罢了。
查理命令神圣罗马帝国的士兵们将他的母亲捆绑在椅子上,然后将他搜出的“圣物“全都扔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