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嫁吗?”云息冷眼似簇簇锋利的刀刃,仿佛一片片地将谢姈那点心思剖开来,“谢小姐不是都准备抛弃身份归隐山林了么?怎么?萧霖祺的一封信就让你现在坐立不安?”
此番话虽不留情面,却也是说得字字诛心。
谢姈一时哑然,她无言以对,她确实是放不下,放不下过去,也放不下萧霖祺。她现在只是一个任人鱼肉的逃犯罢了,犹如蚍蜉朝夕可死,何必再将自己一头栽进去呢。
“别想太多,一切等到了云雾山再从长计议。”云息覆手盖上谢姈的双眼,指尖夹杂着一丝药膏冷冽的清香,为她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安然定神之息。眼前漆黑一片,但是心口却没有方才看完信后绷得那般紧张,如同绷紧了的弦,渐渐地放松。
察觉到眼前人的气息逐渐变得平缓而温和,云息的脸色也稍稍好上了几分,毕竟南国太过凶险,她若是去了,萧霖祺未必能护她周全。
“好好休息下。”云息的声音仿佛遥远得隔着山千万水如天边传抵,她亦如踩在层层棉花上,柔软而昏昏欲睡,沉重的睡意如涓涓细流涌入四肢百骸,终是抵挡不住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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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及云雾山时,已是日暮晚霞。
谢姈醒时,已经在一辆颇为宽敞明亮的马车上,黄花梨的木架,垂着几条碧玉镶着的流穗,一盏硕大的夜明珠放在车顶,依稀能看清楚车内的另一张睡颜。
云息阖眼侧卧,鸦发随意地散落在锦缎上,莹白色的光落在他的脸上,倒显得整张脸都宛若珠玉般温润不少。
“我们可是快到了?”谢姈撩开车帘问道,外面正是临时充当车夫的琅镜。
“约莫还有一柱香。”琅镜狠抽了一下缰绳,让马车的速度又陡然提了上来,“你休息好了?”
“嗯,”面对琅镜突如其来地关心,谢姈淡淡地回道。
“会赶车吗?”琅镜侧头问她。
“不会……”谢姈看了看前面奔跑着的马匹,自己连马都极少上,更何况赶车……
“你说你们这些大小姐都会些什么?绣花?弹曲?”
“……”这些她好像更加不会了……
“等把你们送回去,我去接玥笙。”琅镜叼了根狗尾巴草,表情郑重地说道。
“他同意了吗?”谢姈抱着双膝也坐在琅镜身侧。
“他那么多破事,哪有闲工夫管我。”琅镜吊儿郎当的样子落在谢姈眼里反倒有些可靠了。
“那先谢过了。”谢姈嘴角微弯,泛起一丝由衷感谢的笑容。
“客气啥,都是自己人。”琅镜猛地一甩缰绳,加一马鞭,风扬起他的衣裾,如蓄势待发的草原猎鹰。
谢姈还欲说些什么,怎料马车猛地一个踉跄,琅镜揪紧了缰绳拼力拉扯,险险使马车迫停。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直直地射向谢姈!
谢姈还没来得及避开,就被身后一把抱了过去。
天旋地转间,谢姈一回神便望进了云息的眼底,墨色的眼底清冷一片,深处满是杀伐之气,衬得整个人的轮廓比寻常更添几分冷峻,“进去。”
听到云息下的命令,谢姈一丝迟疑也无,迅速掀开车帘,钻躲进了马车内。
然而一支羽箭射出后,就再无攻击。
簌簌几声,几片树叶带着凌厉之势瞄准了车帘,均被云息一扇挡下。
这力道手法如此熟悉……
云息放下车帘,向前望去,见琅镜站在马车前方,一动也不动,拳头紧握,脸色暗沉,心里已然明了。
琅镜一跃而起,对准一颗叶冠茂盛的树枝飞出方才那支羽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教见血。
“叮——”的一声,是金属相拼之势,发出刺耳尖锐的摩擦声。
像是勉励一挡,树叶遮掩后的人似乎放弃了暗杀,施施然从层层树叶中迈了出来,一把素色的油纸伞上勾勒着金色的牡丹,数十瓣牡丹在纸上肆意地绽开如血色蔓延,亦如伞下人面容娇艳动人,一双盈盈水眸满含肃杀,以及怨念。
“琅镜,让开。”籽玉美眸流转,丹唇轻启,吐出的话却极具杀气,“谢姈不能留。”
“留不留岂是你能说的算的?”琅镜嗤笑一声,仿佛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你……”籽玉咬了咬牙,目光落在了琅镜身后的云息脸上,眼底闪过一丝喜悦,急急地询问道,“殿下你可无事?”
云息扫了她一眼,眼神如古潭深水般让籽玉莫名地涌上一丝心慌。
“殿下!那个谢姈不能留,更加不能带去云漠!”籽玉忍不住一股脑地朝着云息说道。
“呵,到底是你是主子还是想篡位?”琅镜不觉有些好笑,“留你两年在云雾你倒是越发的不知道轻重了?”
一番话直截了当地点住了籽玉的痛处一般,让籽玉霎时哑口无言。
“主子回山不知迎接也就罢了,居然还玩暗箭刺杀这套?程籽玉,你是不是想被驱逐出山?”琅镜含笑看着籽玉,眼底却一丝笑意也无。
驱逐出山?籽玉听到这四个字,浑身一抖,原本嚣张的气焰如同雨后吹败的花朵颓然丧气,脸色微微发白,嘴唇张了张,辩解道,“这是上者的意思,谢姈不能留,籽玉只是听从吩咐行事。”
琅镜唇际浮上一丝讥笑,“上者?你在云雾呆了这么久居然都不知道该听谁的话了么?”
籽玉一听,面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