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顾兄之言,小弟自当遵从。”
陆承音不疑有他地回了房,不多久,雅致的琴音潺潺入耳,顾青山方长松一口气倚门而立。
只是手里抠着门扉的指甲不由得又紧了紧,望着涳濛的雨雾,眼波辗转难安。
燕空已失踪整整五日未归,也不知是生是死。
日薄西山,顾青山照例去了趟胡府,夜深人静时分才回到百草堂。
此时月夜森森,星桥两兄弟和陆承音早已入眠。
唯有香罗袖的房间还点着灯,她夜夜必要等顾青山回来方歇下。
今日她推门迎了出来,顾青山也只随意挥挥手,耸拉着头无力拖着药箱说:“睡吧。”
“今夜有人在郎君的房间候了已久。”香罗袖急急地开口,却叫顾青山挑眉一顿。
他猜道:“是你约我见面那夜,曾追你而出的人?”
“是,郎君。”
“我知道了,他并不危险,你也无须守着。”
顾青山提起长衫加快步伐回了屋,漆黑的屋子里一股浓烈的腥味瞬时扑鼻而来。
“你又受了伤?”他打起里间的帘子,果然见燕空如瀑的银发倾泻了满室的月光。
顾青山搁下药箱急急上前,想握住燕空的手把一把脉,却未料燕空更快一步抓住自己,反被硬生生拽着扑进燕空的怀里。
冷冽的肃杀之气和刺鼻的腥味混在一起,搅乱了顾青山的气息,霎时一抹蓝影裹着清浅的碧影已飞窗而出。
立于廊下的香罗袖当即追上去,几个起落,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燕空和顾青山消失在茫茫夜色。
燕空顺着河水掠到下游的岸边,才堪堪落脚尚未站稳,顾青山旋身一掌打在他的肩头,逼得燕空脚下趔趄地后退数步,泠然地抬眸瞪着顾青山。
顾青山的掌力虽不重,但燕空毕竟受了伤,又提气抱着他飞了几条街,气息不稳且无防备,如今幽深漆黑的眸子里更是翻腾着莫名的烦躁。
顾青山收回掌,却只觉眼下该生气的人是自己才对!
“怎么?那人醒转,你不乐意我了?”燕空抹过嘴角溢出的血,傲然地大步逼近顾青山。
“我几时不乐意你了?”
“那是你十分乐意我。”
顾青山微怔,索性席地坐在岸边看着波光粼粼的夜河,嘟嘟嚷嚷地自言自语:“……我怎么今天老是被你们把话套进去?”
“还有谁?”燕空面无表情地坐他身边,顾青山情不自禁地挪远一些,唯恐被他冰冻。
“你的伤不碍事?”顾青山巧妙地转移话题。
“在你回来前,已经稳住。”
顾青山扁了扁嘴,“明知到处都是杀你的人,你这几日还跑哪儿去了?”
燕空睨了他一眼,“你几时也会如此关心我?”
“我体内的毒一日未解,我就十分关心你!”顾青山从咬紧的牙缝里好不容易挤出这话。
燕空却破天荒地看着顾青山的眼睛浅笑,他笑起来极美,也极为柔情,像暖日里融化的冰水汇成小溪,淌过青山红尘。
顾青山看得一时傻了眼,陆承音笑时如红日在怀,令人忘忧,而燕空的笑则如白月静美,飘飘然似遗世而独立。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关心我,滋味还不错,看来我是不能给你解药了。”
顾青山一个头两个大,只能别过头去说:“没办法,反正我若死了,也还有你陪葬。”
“如此说来。”燕空又往顾青山身边靠了靠,适才被顾青山拉远的距离这忽而反又贴得更近了,沉厚磁性的嗓音幽幽地回荡在朦胧的月色里,烧得顾青山的耳根子烫,只听燕空意味深长地问,“你已愿与我同生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