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音的房间里,淡淡的夕阳穿过破洞的窗纸,在木桌上留下碎碎的光斑。
香罗袖站在桌前,挽着长袖,芊芊素手蘸了药膏,轻柔地涂抹在星桥的背上,柔声轻问:“还疼吗?”
星桥脱了上衣坐着,弓着背,双手交叉搁在大腿上,从手臂到后背满满淤青,却回头笑得灿烂,“不疼,真的。”
香罗袖示意他已经上好药了,这才侧身擦了擦手,合上药膏,看着星桥背对自己穿衣,抬起的胳膊迟钝又僵硬。
还说不疼?
香罗袖叹了口气,绕到他面前竟替他理着衣裳。
星桥一怔,趔趄两步撞在身后的桌角,闷闷的一声。
“别乱动。”
星桥咽了咽嗓子,急忙别开脸,点着头。
香罗袖看着他红透的脸,一壁替他系着中衣,一壁笑道:“昨夜替你上药时,我看你精神不好,所以没问……薛小霸王来闹事,为何要护着我?”
“……我……”星桥偷偷瞥了她一眼,又迅速转移视线,“我只知道,我想保护你!”
香罗袖的手微顿,指尖悬在空中,一双低垂的深眸里渐渐浮现出暖暖的笑意。
她想起星桥曾替她吮吸蛇毒,想起星桥曾在狂风暴雨里发疯似的寻她,心里不由得动容。
原来,被人在乎和重视,竟如此美好。
“你会一直保护我吗?”
“会!我心甘情愿保护你一辈子!”
星桥说得铿锵有力,却逗得香罗袖扑哧一声笑开。
星桥挠了挠头,腼腆地红着脸,忍俊不禁。
“可我并不想看你受伤。”香罗袖忽而又道,“所以,保护我的前提,是你要保护好自己。”
星桥郑重其事地点着头,拍着胸脯大喊道:“你放心……咳咳咳……”
“才说了你,胸口明明还有伤,你呀,真不长记性。”
夕阳下,香罗袖清脆的笑声如暖风拂过星桥的心田,刹那开满漫山遍野的鲜花。
“陆承音还在……”
顾青山的声音突然从帘外传来,人已打起帘子。
眼前的香罗袖正伸手拢着星桥的腰,帮他系着腰带,可怎么看都像投怀送抱。
看得顾青山一句话噎在嗓子眼,目瞪口呆。
香罗袖赶忙迎向顾青山,星桥则手忙脚乱,慌乱间却扯得浑身酸痛。
“你们……”顾青山看着香罗袖挤眉弄眼地笑道,“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啊?”
星桥脸一红,香罗袖已敛了笑,一本正经道:“郎君还说我们,郎君自己呢?”
“我?我怎了?”
香罗袖从顾青山的头上摘下一片枫叶,笑道:“郎君又与何人赏景去了?”
顾青山微怔,赶忙从香罗袖手里抢过来,岔开了话题:“姜堂呢?”
“姜堂和桃姨娘私下商议后,带着人去了薛村长家里,眼下桃姨娘正和陆郎君在说话。”
“大哥。”星桥草草系好腰带走来,“我担心薛村长会在姜堂面前搬弄是非。”
顾青山走到桌前坐下,指尖搓着枫叶的梗来回转动,抿唇笑道:“他掀不起多大风浪,姜堂是主院的人,并非他薛家的人。他乱嚼舌根,只会惹人怀疑。”
“郎君吩咐的,我也留神听了,主院急急要陆郎君回昭京,是为陆郎君说了门亲事。”
香罗袖拎起桌上的水壶,为顾青山倒了杯水,递到他手边。
顾青山微微呷了一口,又道:“说的定是坑人的亲事吧?”
“是。”香罗袖细细道来,“这亲事,说的是司农少卿杜大人的庶女,杜七娘。
“司农寺乃九寺之一,接收地方税银、经管京畿屯田。
“而杜少卿从四品,是司农寺有头有脸的二把手,虽说司农寺平日里看着无足轻重,颇有闲置之风,但税银和田产却是国运命脉根基,其中与百官多少有弯弯绕绕见不得人的关系,只怕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星桥纳闷了,“既如此,这门亲事怎会说给陆郎君?”
“姜堂的意思,这亲事本是说给绾二郎的。
“绾二郎是绾家二房绾泽元的长子,说起来绾泽元实则才是长房嫡子。
“因着当年绾家长房膝下无子,过继了二房的绾泽道,尔后才生了绾泽元。
“眼下绾家却是绾泽道当家,所以绾泽元常年心怀怨愤,暗地与兄嫂不和。
“而杜七娘与绾二郎的婚事,是当家夫人余氏近日搭上的线,可外人皆知,七娘前些年里不慎落入河中,至今昏迷未醒。
“要绾二郎娶一个活死人当媳妇,二房夫人张氏绝不同意,自然又牵扯出大房与二房陈年旧事,认定此事乃余氏有意为之。”
星桥恍然大悟道:“于是最后这亲事踢给了陆郎君。”
香罗袖点头道:“绾家虽说当年也是世族大家,但这些年里早已没落,全靠经营茶商才未至于落得大厦倾塌。
“而绾泽道已入商籍,绾泽元又多年在都水监碌碌无为,哪怕经商能获得暴利,实则难被世家门阀瞧得上眼。
“如今能与司农少卿攀上姻亲,已是大喜事,绾家是万万不会退了这门亲。”
“这不摆明欺负陆郎君么?”星桥愤慨不已,“大哥,你有啥法子?”
顾青山看着手里的枫叶,呢喃道:“得先问问陆承音的意思。”
星桥点了点头,倏尔看向香罗袖,“不过,十三娘,你咋知道绾家这么多关系?”
顾青山好笑地看了眼香罗袖,后者已掩饰地笑道:“我都听桃姨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