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外墙,她发现居然走到了礼部衙门,于是顺道进去。
礼部尚书蒋延崇,就是在大殿上的那位,听闻她拜访走上前来接待。
“冒昧打扰尚书大人,下官信步走着到处认识认识,不留神便走到这礼部衙门来了。”
蒋延崇淡淡一笑,领她随便看看,道:“顾大人请随意。”
她向礼部侍郎郭建打招呼,郭建却爱搭不理。
这郭建在大殿上都敢直来直去地说话,又不太看得起顾尽欢这不明不白上位的女流之辈,在自己的地盘自然不必给她好脸色看。
尽欢笑容僵在脸上,缓解尴尬,对蒋延崇道:“蒋尚书,下官来其实也是为了和诸位商议一下国礼之事……”
蒋延崇语气温儒地道:“这件事已经研究了几个月了,顾大人恐怕对其中详细了解不甚。”
话里却没有往下解释的意思。
礼部的人不好说话。同时内部似乎无比团结。
郭建听到这事,皱着眉附和说:“而且今天早晨才提出要顾大人插手,这还没到晌午,我劝顾大人还是仔细思忖一下比较好,免得出了岔子丢了官帽子。”
这话明显一点不客气,她面上表情已经完全看不出一点笑意,牙恨不得咬碎。
她尽力冷静克制地把刚刚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蒋延崇说研究了几个月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看来是消极怠工无疑了;而那个郭建说我插手,明显是应和蒋延崇的那句“怕你了解不甚”……
嗯,很好,礼部是摆明了不要给我好果子吃了!
她本来心情就不算好,此时心下憋了一口气,不好再呆,即刻辞去,临走回头给了礼部衙门恶狠狠的一眼。
晌午时分,她坐了轿子去了太学士府。
“先生,夫人,我来了。”她气呼呼地往椅子中一倒,不管什么规矩大小了,拿了茶杯就喝一大口。
山九枭睁圆了眼睛,问:“这是怎么了,你今儿不是头一遭上朝么?不顺利么?圣上为难你?”
尽欢顺顺气道:“哪里是圣上,是内阁和礼部那些孙子!”
山九枭沉默后道:“火气大的,不是让你少说多听么,怎么就惹到他人了?”
她欲拍桌面,悬在半空中停住收回,道:“我哪里会故意招惹他们,我对谁都客客气气的,可就是有些孙子欠揍该死!”
山九枭道:“你先平静一下再跟我说说到底他们怎么惹到你了。”
尽欢乖乖听话,过了会儿才将事情经过说给他听。
山九枭听完,脸色好转,笑道:“你啊,火气太大!你升得太快,难免会招致一些流言蜚语,若这点都要发怒报复,那这一辈子不知还要吃多少苦头。这些人无非是逞逞口舌之快,你又何苦跟他们计较。我倒是好奇,圣上怎会让你去给国礼出主意?正如你言,礼部的老八股难缠暂且不说,这国礼历来棘手得很,他是唱的哪一出儿?”
尽欢顺势问道:“国礼很棘手么?难道先生知道个中曲折?”
“棘手啊,各国礼数风俗,想出个好点子是一方面,和户部协调资金是另一方面。层层克扣不谈,单是第一步协调就难做,不但要合圣上心意,还得喂饱户部那些大小官员。礼部历年都消极怠工也不是没有原因,麻烦事一大堆,他们不逾制就算交差了。谁来管这个国礼的事就是给礼部、户部找不自在,也难怪你会碰钉子。”
顾尽欢听到这儿才恍然明白过来,沈扈为事多年不可能不知道这个事情,他奏本推荐自己和郑逋在朝上举荐自己,看来十有八九是计划好了的,礼部那些又都是硬骨头。
再加上从孳政殿出来之后他对自己说的那番话……
沈扈啊沈扈,你早挖了坑在这儿等着呢?跟我作对,等着收拾罢!
她又不好把这个告知山先生——都是门生,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能叫先生为难。
小团扇胡同口,邸内排好了列队欢迎尽欢。
阿丧领头,道:“预备,起!”下人们叮当五四行动起来,拿手里的扫帚马勺打起了节拍。
尽欢一阵风一般急脚走入,阿丧等人忙跟上,听她道:“什么玩意吓我一跳,阿丧你这厮,整天闲着没事,就爱来这些花里胡哨的,赶紧给我消停点。”
“得嘞!”阿丧笑,“姑娘今天上朝如何?”
“如何?气死我了!”她大步流星走到桌边一屁股坐下,用力翻掌一拍,嚷道,“我饿了,我要吃饭!”
阿丧赶紧吩咐把饭菜端上来,道:“怎么就气成这样了?”
她招呼他也坐,就着豉汁排骨,扒拉两口泡了菜汤的白饭,对他道:“你知道你家姑娘今儿头一回上朝被人摆了一道么?”
“姑娘现在平步青云,谁敢摆姑娘的道儿?”阿丧讶异得饭碗都悬在了半空。
尽欢边说着伸手去夹了一筷手撕包菜:“就是因为你家姑娘升得太快,才有人要给我挖坑呢。”
“是谁?”
她愣了愣,筷子啪叽拍在桌上,假笑道:“你信么,就是那个道貌岸然的沈扈沈流飞!你之前不还说他好来着么,继续说啊?”
阿丧无辜极了,眨巴着眼睛,指着她小声说:“明明是你说……”
尽欢干咳,拾起筷子狂扒几口饭,说道:“他和朝上的郑逋里应外合地,一个奏本,一个明说,一齐向圣上推荐我和礼部一起负责这次与罗刹国互赠的国礼。”
他喝口汤,奇怪地问:“这不是好事么?”
“你懂个鬼,”她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