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姨娘的身子渐渐没了温度,阿暮握着云姨娘的手,像是身处三尺冰寒,她的心很沉,牵扯得全身都痛了起来,她有些冷,也有些茫然。
“秦暮!”阿暮听见有人在唤她,门口大开,外边的光涌了进来,那人仿佛披着春|光而来,她觉着刺眼,竟落下泪来。
“秦暮!”苏壑的声音在发抖,不知声音,连身子也是颤抖着的,阿暮在他怀里,呼吸之间有些沉闷。
“我去请大夫!”苏壑像是十分着急的模样,阿暮微微侧头,瞧见床沿上蔓延的血迹。
“那不是我的血,是她的,”阿暮指了指床上的云姨娘,“她已经死了。”
“秦暮...”阿暮怔怔地瞧着床上一动不动像是安眠着的云姨娘,突然觉着身子一轻,苏壑将她抱了起来。
“你不要怕...你不要怕...”苏壑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句话,阿暮觉着奇怪,她没有害怕,这话倒像是苏壑说给自己听的。
苏壑抱着她走得匆忙,阿暮张了张口,却突然觉着下腹一阵绞痛,低眼一瞧,才见着她下边的素色裙衫已经被染成血红一片,她抬起,只瞧见苏壑模糊的半张脸,她实在没有气力了,一下就昏睡过去。
“夫人气虚体寒,不易保胎,还请大人小心照料。”
朦胧之间,阿暮听见有人在说话
“多谢大夫...”是苏壑的声音,不知怎的,阿暮一听就觉着心顿时沉就了下来。
外边静了一会儿,阿暮听见床边有什么动静,像是有人来了,坐在床沿良久,却只听得他一声叹息。
他有什么可叹息的呢?阿暮想,是她的云姨娘没了,那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仅有的最亲的人,而眼前这个人,正是造成这一切的真凶!
“你若是醒着,我有件事情想同你说,”阿暮听见苏壑轻声说着,像是怕扰了谁的梦,“你有孕了,我想过几日就娶你过门,婚书我写好了,只是...怕你不愿。”苏壑的话说得很轻,却像是一道道惊雷砸在阿暮心上。
从前苏壑离开的时候,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如今他又要娶她了,仍不愿清清楚楚地同她说明白。
“婚书怎么能写两次?”阿暮睁开眼睛,瞧着苏壑淡声说,“就像点红烛,老天只认第一回的,往后再点,便不认了。”其实阿暮还想说,第一回写的婚书都不是成心的,第二回和第三回,又有什么区别?
苏壑垂下眼,阿暮瞧着,他似乎有些怅然,这是阿暮第一次从他眼睛里读出这样的情绪来,她觉着心里酸涩,苏壑从前都掩藏得很好,什么都不叫她弄明白,这回怎么就掩不住了?
“从前你问我为什么不走,那时我骗了你,告诉你我是不甘心清白被你毁了,其实我是为了云姨娘,”阿暮顿了顿,“现在我想回江村去了,孩子们读不起镇子上的私塾,我想回小山斋去...”
苏壑久久不作声,清明过后落了几日雨,阿暮觉着天气有些凉。
“你知道秦家的罪名么?”苏壑问,“弑君造反,当诛灭九族,若是你回去江村,怕是留不下来。”
“我进了苏家就留得下来么?”阿暮反问。
“我会尽力护你。”
“你护不了,”阿暮道,“你连崔彩莹防不住。”更防不住其他盯着秦家的人。
“下月初八乃是良辰吉日,我会把一切都安排好。”苏壑淡淡说着,没有等她回应,命芳信端了汤药来便转身离开了。
“姑娘,你这是何苦呢。”芳信一边喂着她汤药一边道,“您是瞧不见,家主对你可算是十分上心了,昨天一夜未曾合眼,守在姑娘床边寸步不离呢。”
“寸步不离?”阿暮笑了笑,“这一夜桌案上的文书可少了一大叠。”
“这...”芳信蹙了眉头,似乎不敢接话了。阿暮也没在作声,她心里清楚,苏壑说得对,她出了苏家便再无依傍,无人能护她,届时那些在暗中盯着秦家的人,只怕会倾巢而出,她根本毫无招架之力。苏家仅仅一个崔彩莹罢了,即便是起了杀心,也不过使些极为简单的招数,若不然也不会令她屡次逃脱。
阿暮叹了口气,觉得烦闷极了,用完汤药见芳信还在跟前守着,便随意寻了一个借口支开芳信,转身从暗道走出了苏家宅子。
这几天阴雨绵绵,东市上的行人少了许多,路边的小贩连吆喝声都像是没了气力一般。
阿暮呆立在淮澜河的桥上,怔怔地瞧着底下的滚滚江水。她从前说过,若是云姨娘魂命归西,她便也随云姨娘一同去了,这话不只是拿来吓唬吓唬云姨娘的,那时她真是这样想的。
现在她有了孩子,生下来便要被囚在苏家,是要长成苏筠或是苏壑那种模样么?阿暮简直是有些绝望了,倒不如身子一投,掉进河中自我了断,还能得一个痛快,不必忧心后事了。
阿暮瞧着那滚滚河水,脑子有些发昏,手撑着栏杆,像是随时都要投身河中。
“阿暮?”
阿暮闻声回头,瞧见薛庄正立在桥下,正往这边来。
许是她脸色不大好,薛庄瞧着她皱紧了眉头。从前阿暮便没让阿梁叔操过心,如今倒是时常让别人为她忧心,仿佛又回到了她小时候,总不让人安心似的。
“我无事,你不必担心。”说着,阿暮扯起嘴角算是笑了笑,只是见着薛庄眉头皱得更紧了,也就不再强颜欢笑了。
“苏壑说要娶我,他说外边太危险了,我和孩子都留不住,”阿暮说,“可是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