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扶额,女孩家的名讳向来不足为外人道,平日称呼的都是乳名小字,只有在举行如及笄一般的重大仪式上才会提及,比如嫁娶事宜就有一项是问名。但对女孩而言,乳名小字什么的也是极重要的隐私,只有交好之家才能知晓。她哥哥就这么当着外人的面将皎皎的名字喊了出来,薛宝钗不知该如何形容,只能连声向皎皎致歉。至于什么不好听的话,薛宝钗没放在心上,女孩家,说话再难听又能难听到哪去。
连仪君也很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和薛宝钗说。总不能直接说,她骂她哥哥是只会闯祸的蠢货,废物,是一无是处的败家子吧。于是连仪君略过了她骂的内容,只说:“你哥哥听了之后很生气,和我回嘴,但他怎么可能说的过我,最后,他好像挺受打击的。我刚进城就听说他直接认罪了,我想着,这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薛宝钗听完笑道:“怎么会,若是骂他几句就顶事,哥哥也不会闯下这祸事了······”说着,薛宝钗忽然意识道,哥哥他好像真的没有被人骂过,父亲在管事面前很有威严,但对她和哥哥从来都是无条件溺爱的,母亲更不用说,一辈子都没同别人红过脸的人,哪里学得会棍棒底下出孝子那一套。舅舅倒是经常罚他,至于打骂,好像没有。
莫不是哥哥其实就是欠打?这个想法突然出现在宝钗脑海,宝钗一窘,急忙将话题岔过去,“皎皎,一路过来累了吧,行程可紧?可要留下来住几日?”
连仪君耸耸肩道:“累倒是不累,只是还要将货送到扬州,恐怕不能多呆了。”
薛宝钗道:“那就先歇一晚,也让商队好好整休一下。”
连仪君犹豫一下,点了头。宝钗就让人去打扫客房,自己陪着连仪君说话。
府衙牢房
薛蟠垂头丧气的靠在牢壁上,心里开始后悔,不该认罪认那么爽快的,连母亲和妹妹的面都没见到不说,连顿热饭的不能吃。这般想着,薛蟠嫌弃的看了一眼放在他的牢房门口的那一碗稀粥和旁边的窝头。薛蟠很想向狱卒服软,可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红色身影让他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连家与薛家同为皇商又世代交好,薛蟠自然是知道连仪君的,只是他对连仪君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一个凶巴巴的小女孩上。连仪君年纪小,脾气可不小,当初她父亲——那个入赘到连家的落魄书生,以连云起无子为由,要纳自己的表妹为妾,人还没进门,就被连仪君三鞭子毁了相貌,她父亲勃然大怒,要教训连仪君,又被连仪君以混淆连家血脉之名赶出了连家。因为薛宝钗和连仪君关系不错,薛蟠见过连仪君几次,也曾亲眼看见她把一个言语上轻薄了她几句的富家公子打到满地找牙,所以虽然连仪君长得漂亮,他却从来不敢和她说话。薛蟠想不明白自己温柔内敛的妹妹是怎么和连仪君这样的母老虎成了知交的?但也因为这样,自己那天见到她,居然下意识的觉得她搞不好会救自己,向她求救了。结果当然不怎么样,或者说烂透了。
那天风很大,很冷,却不及她的言语半分。
“我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了,像你这样又蠢又无能的懦夫”她这样说着,高昂起头,姣好的眉眼透出深深的蔑视:“还是第一次遇见。”
“我不是懦夫!”他记得自己这样说道。
“呵,人不是你打的?丫头不是你抢的?还是那官司不是你拿权和钱压下来的?”她勾起嘴角,看他的眼神好像在看一条野狗,“怎么不吼了?”
“我,我不想,不想”
“不想死啊,不想死的话就不要杀人呐。”她靠近他,压低了嗓子道:“抢了人家的心上人,又断了人家的香火,啧啧,以前没看出来你是这么个狠人啊。”
“既然都这么狠了,不如就狠到底。对别人狠算什么,对自己狠才叫本事。敢不敢直接认罪。”她满是嘲讽道,“没那个胆子承担后果,就不要学人家当恶霸啊,懦夫!”
薛蟠脑子里回响着“懦夫”两个字,咬紧了牙关。他要证明给那个小丫头片子瞧瞧,他才不是懦夫。
“莽夫!”连仪君嘟囔着,这个薛蟠比她想象的还蠢。至于造成薛蟠入狱这件事她倒是没有多少愧疚,那是他应得的。唯一让她不安的是她这样做是间接把薛宝钗给坑了。无论薛蟠怎么犯蠢,他都是薛家的宗子,也是薛宝钗母女唯一的依靠,若是薛蟠不在了,她们的下场不会好。薛家不像连家,连家子嗣稀薄,可以允许母亲招婿,可薛家人多,不说旁系,就是嫡系也不只薛蟠一个,若是他出了事,这家主的位置十有八九就是薛守义的。到时候薛宝钗她们母女岂不是要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过日子?
连仪君叹一口气,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起来看着自己所住的客房。房间不大,布置的很是清雅,夜色中,只听得见银丝炭噼里啪啦的声音。连仪君又叹一口气,薛姐姐是个能干的,只可惜摊上了这样的哥哥,“若我是个男子就好了,直接把她娶回去,哪还有这样那样的麻烦。”连仪君嘟囔一句,喝了杯暖在炭炉旁的茶水,又回到了床上,辗转反侧,一直到天边发亮,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等到被丫鬟叫醒,迷瞪着穿好了衣服,去向薛姨妈辞行的时候,连仪君才清醒些。
宝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