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氏的三个儿子,都已经娶妻,早有各自家室,平时是不会在和顺院用膳的。
大儿子魏行愚跟着魏安世从军,如今在兴元府属下的扶州做校尉,妻女都在扶州,留下两个儿子在魏安世、成氏膝下尽孝;
二儿子魏行恳凭着一身功夫,到处闯荡,也没个正经差事,一年到头都是在外面的,妻儿当然跟着他到处跑;
三儿子魏行懋有几分文根,现已过了乡试,正为三年后的会试作准备,自己一个人去了清静的黄花山,妻儿倒留在了青州。
成氏的身边,除了魏灼,还有三儿媳翟氏和四个孙儿。这几日,恰好翟氏带着两个孩儿去了黄花山,和顺院就更安静了。
“灼儿可好些了?”魏安世问起了魏灼的情况。他比成氏大了两岁,如今四十有五了。他留着短须,看着比实际年纪小一些。
“已好了些,幸好救得及时。再养些日子,吉日之前定能大好了。”
成氏勉强笑了笑,话语中藏不住后怕和忧虑。
魏安世听到这句话,剑眉紧了紧,却没说话。
成氏与魏安世做了将近三十年夫妻,十分清楚魏安世的性子。魏安世是给她这个妻子脸面不假,可是他心里真正疼惜的,是那些妾室庶子女们。平时相安无事就最好,魏安世不会想知道后院的详情。
这一点,成氏十余年前就知道了。
“那就好,灼儿婚事在即,韦家又是双喜临门,这亲事,定要办好了!”魏安世没有再问魏灼落水的事情,随即放下了筷子,眉头略微舒展开。
魏灼的亲事,魏安世感到十分满意。幸好先前和韦家定了亲,不然,他还真怕抢不过安都那些官场大佬们。
大安越来越看重文臣,曾听说过有些人家是直接拿着庚帖,在贡院前等着春榜公布的,就是为了与中榜士子结亲,好提前为家族定一个文臣女婿。
这更多是笑话,但也反映了进士出身的士子,在安都是炙手可热的。
韦时景虽然是二甲中下,但年纪轻轻就被授予官职。在魏安世看来,韦时景将来的仕途还长着,魏灼这门亲事算是高嫁了。
想到这里,魏安世又提点道:“灼儿那性子,还要改一改。毕竟嫁到韦家,是要当官夫人的。”
魏安世想起魏灼胆小内向的性子,眉头又皱了起来,不豫地看了成氏一眼。
成氏教导前面几个儿女,都挺好的,怎么到了魏灼这里,就只是无能慈母一味宠溺?
成氏的目光,落在了魏安世有重重厚茧的手上,轻声说道:“老爷说的是,灼儿那里,是要改一改了。”
这一次,她觉得魏安世的话语是有道理的,他虽是武官,看人倒是不差。灼儿在魏家有她护着,都出了这么大的危险,若是去了韦家,那会怎么样?
成氏看向魏安世目光不由得有些怨怼。这桩亲事,她当初就不答应。寻常人家,会有平妻?韦家的水,深着呢,后宅里不知藏着多少腌渍事。她的灼儿嫁过去,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何况成氏心里很不踏实,韦时景是韦家的嫡长子,又有这等本事,怎么会娶一个武官的嫡yòu_nǚ?
可是魏安世看中了韦延正的官职,又看准了韦时景的才气,直道这是不可多得的亲家,便急急答应了这门亲事。
“灼儿是个有福的,韦家还有得富贵呢!”魏安世笑了笑,再一次觉得和韦家结亲,的确做对了。
殊不知,对成氏这个母亲而言,她关心的,唯有女儿和乐安福,却不在意富贵荣华。
有多少泼天富贵的人家,转眼就家族倾覆,什么都不剩了。前尚书令魏家不就是如此吗?!
成氏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还是忍住了。恰在这个时候,门外有丫鬟低声禀告道:“松龄院大丫鬟金芽来了,老太太请老爷过去一趟。”
魏安世有些讶异,母亲这个时候有什么事情?
成氏则低下了头,掩住了眼中的冷意。
黄氏唤魏安世去松龄院,当然是为了高姨娘的事情。
成氏对松龄院的细况不太关心,鱼儿都钓上来了,煎炸焖炖,都不用急。
反而是魏安世提及的魏灼亲事,让成氏微微叹了口气。
每想到后宅险恶,成氏就为魏灼担忧十分。经由魏灼落水一事,成氏有如醍醐灌顶,始知对魏灼的教导,真真是太差了。
爱切过重,反受其害。
灼儿要是出嫁了,后宅深深,自己又怎么能照拂得了她?越是想,成氏就觉得越气闷,便拿出了给魏灼准备的嫁妆薄子,一行一行对了起来。
第二日,登雀院中的高姨娘就病了,而且病得还不轻,连住在隔壁的七姑娘魏绣,都要搬远了去。
老太太发了话,道喜欢魏绣的针线,将她接去了松龄堂暂住,与住在松龄院的四姑娘魏绘,有个伴。
不过魏家下人更关心的,则是外门大管事换人了,由二管事李茂顶上。原来的大管事刘铁,不知道犯了什么事,竟然没有再出现过了。
“看样子,老太太对高氏还是念情的,尽管恼了高氏,却还护着四姑娘和七姑娘。”成嬷嬷边为成氏插上玉钗,边说道。
成氏插上玉钗,容色看着不错,然而眼角的皱纹怎么都掩不住,还有几根银丝藏在云发里。
“毕竟,那也是她的亲孙女,这有什么。”成氏扯了扯嘴角,随意整了整发髻。
皱纹白发什么的,她看都不看一眼。如今她儿子早就成家立室,她孙儿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