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灼记得的事情,和胞弟魏行愚有关。
林氏在子嗣上颇为艰难,嫁给魏安世十几年,只生有魏灼和魏行愚两个孩子。
魏安世没有纳妾,三房就只有他们两个小辈,又是同胞姐弟,因此魏灼和魏行愚的感情一向很好。
魏行愚今年只有五岁,最喜欢的便是做木工建房子。
魏灼会去掬碧湖,就是为了陪魏行愚一起捡湖边的石子,用来给他盖房子玩。
不料就发生了落水的事情,这个过程,魏灼不得不再三回想。
她原本是陪着愚哥儿前去掬碧湖的,到最后却只有自己在湖边……
想了又想,魏灼对林氏道:“今晨,我原本是和愚哥儿一起去掬碧湖的,半路上,恰好祖父身边的清泉来唤了愚哥儿去……”
她这句话,让林氏脸上的血色尽褪,云氏也掩住了嘴巴,极为震惊。
魏灼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林氏和云氏都很清楚。
若是愚哥儿一起去了掬碧湖,那么是不是也落水了?他还那么小,若是……还能不能救得回?
他们……这背后的人,这是要灭了三房的根!
林氏哆嗦着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良久良久,她才转向云氏,一字一顿地说:“母亲,等三爷回来,我要去明察堂,灼儿落水这件事,一定不能就这么算了!”
云氏捂住嘴巴的手松开了,转而紧紧地抓住林氏:“不能去,不能去!就算去了明察堂,也没有用。若是惊动了大姑奶奶,到时候三房会更危险!你还得顾虑腹中的胎儿……”
林氏的双臂,被云氏抓得生痛。这痛,反而让她冷静下来了,怒火慢慢消散开来。
婆母虽然胆小怕事,但是这话说得没错,就算去了慎行堂,又有什么用呢?
那些恶鬼如影随形,打不得杀不得,最后艰难的,还是三房。
不管她要做什么,都要徐徐图之,现在,只能忍。
魏灼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汲取着她们话语中的信息。
她对魏家的了解,更多是其谱系家世,内宅的情况不太清楚。
过去卿姨来曲家的时候,很少说这些事情。
后来娘亲过世了,卿姨就没有来过了,她对于魏家内宅的情况知道得就更少了。
况且,她和魏家的姑娘们也没有什么往来,对魏家的后宅故事并不清楚。
现在听到云氏和林氏说着这些,她才略知魏家内宅的弯弯道道。
云氏口中的大姑奶奶,想必就是宫中的妧嫔了。
妧嫔是承兴伯的嫡长女,她是建和帝的旧人了,在建和帝还是六皇子的时候,就去了六皇子府。
后来六皇子登基为建和帝,她便成为了后宫之人。
日子有功,这么多年过去了,尽管她只诞有十六公主,仍慢慢熬到了正四品嫔位。
妧嫔与三房以往必定有什么恩怨,不然云氏和林氏不会对妧嫔这么忌惮。
果然,家家都有不可对外言说之事。
“灼儿,娘亲定会查清你落水的真相,为你讨回公道……”林氏喃喃地说道,怜爱地抚了抚魏灼的鬓发。
她的娘亲早已过世了,然而与娘亲交好的卿姨现在却成为了她的娘亲,这冥冥中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魏灼想开口说什么,却又止住了,那声“娘亲”始终唤不出来。
林氏一片慈母之心,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娘亲,也想起了最为疼爱她的祖父。
曲家出事了,她至敬至亲的人,都不在世上了。
就算她以魏灼活着,可是那些已经失去的,终究不会再有了。
曲慈已经死了,她现在是魏灼。
魏灼的沉默,还有林氏和云氏的若有所思,使得房间沉寂下来,门外“笃笃”的敲门声响起时,便异常清晰了。
“禀老太太、太太和姑娘,七少爷到了,想进去见见姑娘。”集云在门外禀道。
七少爷,就是魏灼刚刚说到的愚哥儿,魏行愚在“行”字一辈的兄弟中排行第七,府中的下人都称之为七少爷。
“快,快让愚哥儿进来,外面天寒地冻的。”云氏急急说道,终于从静默中回过神来。
随即,门就被推开了,魏灼便看到了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团子。
魏行愚整个人几乎埋到滚红边墨绿的大毛斗篷里面了,只露出胖嘟嘟的脸蛋,黑亮的双眼正可怜兮兮地看着魏灼,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他闷闷地给云氏和林氏请了安,然后软糯糯地叫了一声:“姐姐……”,便远远站到了一边。
一副做错了事、乖巧等待责罚的样子,看得魏灼的心都软了下来。
这……就是弟弟吗?这么小这么软,就像个团子似的?
她过去没有弟弟,此刻看到这样的叶行愚,既感到新奇又感到有种莫名的亲近。
这是残存在这具身体里的魏灼真正的意识,魏灼很喜欢她弟弟……
想明白了这点,她忍不住轻声说道:“愚哥儿快来姐姐身边,这是怎么了?”
“姐姐,我半路走开了,所以姐姐才会落水,我没保护好姐姐,是我不好。”魏行愚脚步没有动,声音细微,断断续续将话语说完了。
声音里满是自责,连眼眶都红了,觉得自己与魏灼落水有关。
原来是这样。
魏灼有些愕然,又有些想笑,胸口一阵熨暖。
这便是弟弟,稚子可爱且情切。
她回忆着魏灼与魏行愚的相处,用了最符合魏灼性子的话语说道:“这样啊……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