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楠开车送陆魏樊回家,后镜里他半睡半醒,神情恍惚。
由于住了几天医院的缘故,许多通告一下子堆积起来,近几天合起来也睡不够十个小时。之前或许还受得住,但他之前才因失血过多住院,身子大不如以前的好,需要多一段时间休养才能恢复过来。
以往郝楠要是替他请假或退掉通告的话,陆魏樊肯定马上就会厉言斥责,但这回居然乖乖听话。郝楠想他恐怕也是差不多到极限了。
郝楠的车停在别墅的门前,回头叫了陆魏樊一声,却毫无反应。再叫了数声,他还是睡死了一样,头靠着车窗。
郝楠无可奈何地解开安全带,拉开了后座的车门,略略使劲摇晃了几把。
“芦苇,到了。”
他迷糊地张开了眼睛,碎念:“导演,我可以了。”待他眼睛完全睁开,才发现自己并不在片场。
郝楠无奈地看着他:“该说你什么好呢?”作为经理人,看见艺人那么努力工作,应该要觉得欣慰才是。他倒希望陆魏樊学会耍耍脾气,给自己留点私人时间。
他攀到今日的地位,实在不需像以前一样拼博得连身体也顾不上,只是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生活模式一样,回不去了。
陆魏樊进屋,回过头轩向郝楠扬手,“你回去吧。”随即把大门关上。
郝楠从口袋里摸出了烟盒,取了一支,轻笑一声,“即便我不是女人,也该请我进去喝杯茶吧。”他摇头道。
郝楠坐回车内,摇下车窗,托着下巴独自抽着烟,直至对面驶来一辆车。
街灯昏黄,他看不清车里的脸孔,眯着眼睛将头伸出了车窗。
车头灯熄灭,里面冒出一个女人,咖啡色的长发及腰,一身轻松的运动服,白色球鞋。
郝楠掐灭了手里燃了一半的香烟,拿着一把钥匙走过去。
“嫂子,钥匙。”
赵杏低头看了一眼,银匙静静躺在他的掌心。愣了两秒,将钥匙接过去。
“他这几天赶通告,已经好久没睡好。明天我替他推了工作,麻烦你陪他一天。”
“我——”她神色犹豫,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郝楠拍了拍她的肩膀,抿了抿下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嫂子,你们的事我清楚,你心里若还有道刺儿,我也懂。只是芦苇算是我半个兄弟,也不想看着他难受。或许只要你进去,看一眼就能懂。”一改平日不正经的嘴脸,他这话说得十分真心。
赵杏余光扫了大门一眼,指头把弄着钥匙,不冷不热地回了声:“好。”
“替我扔了吧。”郝楠把手上的半根烟递过去,转身就钻回车内,发动车子,眨把眼睛消失了在黑夜之中。
她站在门前的台阶,心里百感交集。
分开的那几年,他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呢?他是一个人住吗?那个女人会不会也曾经……
用力甩了甩头,她阻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门匙插.进钥匙孔里,咯啦一声打开来。她摸着冰冷的门扭,眼底下晃动着一缕不安。吸口气,她紧抿着唇瓣扭开,推门而进。
客厅里没有亮灯,甚至也没有声音,像是一所空洞洞的屋子。
赵杏摸黑找到了开关,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客厅的光线瞬间亮起来,天花中央的水晶吊灯尤其耀目。
赵杏关上了身后的门,黑亮的眼珠子四处溜看。
“这——”她当下就无语了。
红润的嘴唇不自觉地缓慢张开,喉咙里一阵干涩,眼眶温热,里边儿的水雾模糊了眼前的景象。她轻轻仰着头,让快要冒出来的泪珠收回了去,唇齿细细颤抖,脑袋里响起郝楠的嗓音,“或许只要你进去,看一眼就能懂。”
她抽着鼻子,笑开来。
客厅里的每一个摆设、款式、位置,全都是熟悉的回忆。只是房子大了许多,那些陈设家私看着特别小,显得客厅空荡荡,缺少了什么去将那些空间填补起来。
她走在客厅的每一个角落,目光落在玻璃架上的一个摆设。
木造的音乐盒。
微颤的手模上了音乐盒,她小心地拿了下来,捧在手心,眼神带上一抹诧异和感动。
赵杏在第三个纪念日的时候,亲自去手工店买了木板之类的材料,想着要为陆魏樊做一个音乐盒,还挑了他最喜欢的音乐——“r”。陆魏樊收到之后将音乐盒放上玻璃架,说那个位置看得最清楚。可当陆魏樊离开的时候,他并没有带走音乐盒,她不愿睹物思人,狠心之下一把就将音乐盒摔个稀巴烂。
没想到还能见着。
赵杏看着手里完好无缺的音乐盒,上面的每一道细纹都没差。盯着这手工略显粗糙的音乐盒,她轻手打开,搅动旁边细小的手柄。
音乐细柔绵长,每个音符都狠狠地撞击着她的心扉。中间两个小人穿着礼服,紧靠在一起,随音乐转动。
赵杏就这样看了好一会,才万分不舍地合起来,放回原处。
你居然凭着回忆,造出了个一模一样的来。
她忽然就觉得,自己一直都给捧在心尖儿上疼爱。不管陆魏樊真的做错了什么,她都不舍得追究了。
总在不经意的年生,回首彼岸,纵然发现光景绵长。
她可以选择沉沦在过去的回忆之中,抱着伤痕继续人生,也能选择原谅,让曾经留在过去,从今只留下以后。当这个男人在她心里稳稳扎根,便是他枯萎了,还是会留下痕迹,不时抓痛她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