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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亦欢非常讨厌春季, 回南天, 屋里散发着潮湿的霉味,衣服晒不干, 总透着一股酸,可真难闻。当然她也讨厌夏季, 电风扇形同虚设,半夜有蟑螂爬到床上, 吓得她又蹦又叫,然后惹来许芳龄一通好骂。
可最令人厌恶的甚至不是蟑螂。
很多个夜里,许芳龄把她的男友带回宿舍,打个地铺,宽衣解带, 寻欢作乐。许亦欢就睡在边上, 有时半夜醒来,看见白花花两具缠绕的身体,吓得赶紧闭眼, 缩在床上不敢动弹。
分明不懂人事,却也知道羞耻。她厌恶那些夜晚,过早的惊扰了她的童真,就像打乱了什么安全的秩序, 看见许多荒唐, 妈不像妈。
有个叫李魏的, 陪在许芳龄身边两年, 后来不知怎么就一走了之了。许永龄询问原因, 许芳龄解释说“李魏在老家订了婚,迟早要回去的。”
许亦欢记得当时舅舅的脸都青了,不可置信地大声叱问“你知道人家有婚约还跟他耗这么久你图个什么”
许芳龄支支吾吾地说“我一个人寂寞啊”
寂寞是个什么东西有那么可怕吗许亦欢听不懂,只是本能地感到羞耻,替她母亲觉得羞耻。
后来消停了一段时间,许永龄安排许芳龄去学会计,然后在厂里做财务管账。期间还给她安排相亲,对方是位教师,年纪有点大,性格长相都很平庸,许芳龄不太喜欢,不到半年就把人给甩了。
其实,大家都觉得那位教师为人忠厚,适合过日子,但许芳龄就像还没长大的任性少女,偏要跟大家对着干。
在许亦欢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家里的条件开始明显好转,舅舅买了套两室一厅的房子给她们母女居住,也就在这一年,许芳龄和厂里一个叫岳海的小伙子偷偷好上了。
事情就是这么开始的。
那天周六,许亦欢跟舅舅出去吃饭,点完菜,不等服务员离开,许永龄面色铁青地滔滔不绝起来。
“你知道你妈现在跟谁在一起吗”
“一个保安守大门的比她小七岁”
“整个公司都知道了,那两人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偷偷摸摸大半年你妈还时不时跑到员工宿舍去找那个小白脸,多少双眼睛看着,多少张嘴在议论最后传到你舅妈耳朵里,她来问我的时候我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全公司都在看笑话”
“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许亦欢无措地坐在那儿,不明白舅舅到底在气什么。是气自己的妹妹找了个当保安的小白脸,给他这个老总丢人了
出神的当头,又听舅舅叹说“你舅妈家本来就不大瞧得上咱们,这下可好,害我在岳父岳母面前更抬不起头了”
哦,是这样,舅舅当初创业的启动资金有大半是舅妈娘家的,娶到这个媳妇儿他一直觉得自己高攀,这些年也一直想让岳丈瞧得起他。奈何许芳龄总在扯他后腿。
“你可千万别跟你妈学,”许永龄痛心疾首“我都怕她把你带坏了,真是一点儿当妈的自觉都没有。”
许亦欢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扑闪着大眼睛,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脆脆地答说“不会的,舅舅,还有你在呀。”
闻言,许永龄的脸色并没有好到哪里去,舅甥俩没滋没味地吃完饭,许亦欢下午要去舞蹈班上课,许永龄开车送她到少年宫。
路上说起她表哥,许亦欢问“哥哥放寒假会回来吗”
许永龄摇头“他要在那边多适应一阵,暑假再回来。”
“那他在那边习惯吗”
“昨天还打电话回来哭呢,你说习不习惯。”
许永龄把儿子送到澳洲,十三岁的小孩,一个人待在异国他乡求学,听上去怪可怜的,许亦欢却羡慕得厉害。
“好好念书,将来等你长大了,舅舅也送你出国留学。”许永龄说“你妈是指望不上的,千万要自己争气。”
听见这话,许亦欢重重地点头,心里期待着快快长大,不管能不能出国,只要可以离家远一点,她就心满意足了。
至于许芳龄,继续在流言里为她的小男友抗争着,似乎越是不被看好,她和岳海就越要爱得死去活来,绝不让那些嚼舌根的人得逞。由此可见,jìn_guǒ效应在各个年龄阶段都是有效的。
那会儿岳海还没有搬进来,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每天早上骑着摩托车接她们母女,先送许亦欢去学校,然后载着许芳龄去工厂上班,风雨无阻。
许永龄依旧很看不惯,他断定岳海会是第二个李魏,可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他们俩会结婚。
许芳龄来向他宣布这个决定的时候显然带着一种沾沾自喜的胜利感,颇为骄傲,就像在说看见没,虽然我离过婚,带着小孩,还比他大七岁,但人家是真心要跟我在一起的,他现在要娶我了,你们不都觉得不靠谱吗,可我们现在要结婚了
许永龄知道她在想什么,冷笑说“你是不是没搞清楚状况那个岳海一穷二白,娶了你就有现成的房子住,以后也不用继续当保安了,你还觉得自己赚到了啊”
许芳龄听着很不爽,当下辩解“人家岳海说了,存够钱就带我回他老家,挖几亩鱼塘,我们自己过小日子。”
许永龄觉得自己的牙都快酸掉了。
那年许亦欢上小学六年级,许芳龄再婚,终于理直气壮地让岳海住进了家。
就像历经磨难终成眷属的苦命鸳鸯,那两人坐在沙发上执手相看泪眼,感慨无限。
“亦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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