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到来,以无法抵挡之势宣告了这场混战的结束。昔日灯火辉煌的孟将军府于一夜之间化为了残垣断壁,远远望去,俨然已变成一堆废墟,之后的往来之人见到此景,无不为此唏嘘不已。
这样一场如暴风骤雨般的突袭战争,终是引得死伤无数,血流成河。百年以来横霸一方的孟家势力因着首领被俘,自此一败涂地,而与之相关联的部分残党亦是纷纷一蹶不振,溃不成军。
而那一路势如破竹,旗开得胜的段琬夜虽成为了最后的赢家,却也因着这次极为惨烈的战争而元气大伤,同时损失了手下百余兵力,便只能暂且朝着偏远的南方地区不断撤退。
我们沿路躲避着孟家军队紧逼而来的视线,快马加鞭地连夜逃出了浮缘城,期间一刻不停,穿梭过无数个城外的村镇,终是停在了通往南方古晁城的遇陈江边。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涌上了早已预备在侧的中型货船。此船外形普通而又隐蔽,而内部的货舱则是十足宽阔,刚好能够容纳战后余生的一百来人,况且经过了长时间的奔波劳累,剩下群众们的身体早已不堪重负,有的人甚至还没能抬脚上船,便已是脑袋一歪,一命呜呼,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为货船所承载的重量减轻了一份负担。
段琬夜一上船便踏入了单独为他设立的房间内,约莫也是疲乏得厉害,连说上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而作为战俘的孟家首领孟郁景,如今被余下的二十来人五花大绑,而后又狠狠地踹下了船舱底部,瞬间给关得严严实实,没有任何逃跑的余地。
我和沐樾言的待遇就明显较差了,直接给人一把扔进了闲置的铁笼子里,偏那船上宽阔的大货舱还被一堆人吵嚷着挤了个全,薛临便只得将关押我们的铁笼子牢牢挂了在甲板上,任由冰寒彻骨的江风近乎疯狂地朝我们扑面而来——而薛临自己则裹了裹身上紧实的皮制甲胄,一个转身快速走进了船舱之内,自此对我二人不闻不问。
初春的天气还是略有些瘆人,那遇陈江上的缕缕寒气便也生得颇为沉重,宛若刀割一般摧毁着人脑中仅存的最后一丝意志。周遭的环境阴冷而又潮湿,不过片刻就已然侵袭了我的四肢百骸,直冻得我浑身僵硬,连带着面上不断涌出的血液也渐渐凝固了起来。
我平日的身体虽称不上健强茁壮,却也差不到哪儿去。然昨日夜里生生扛下薛临的蛮力一击,硬是震得我五脏六腑都趋为那猛烈的气劲所伤,渐渐趋向于虚弱。偏偏船上并无可以予我利用的医用器械,光靠把脉着实难以探得伤势虚实,便只好从现有的医疗布包内取出几味普通的丹药,暂且封住体内血液横流的糟糕状况。
尽管如此,我依旧是浑身虚得使不上任何力气,只能颓然地歪在铁笼子的边缘处,安安静静地闭目养神。身旁的沐樾言看我僵得一动也不动,不禁眸色微沉,伸手轻轻探了探我的鼻息,见那微弱的呼吸尚存,方才不动声色地松下了一口气,转而木然对我说道:“我本是有意送你一条生路,你现在这又是何必?”
“……什么?”并没有听懂他所说的话,我微眯着眼睛,有些迷惑地朝他问道。
“当初在孟府留给你的那些书信,原是想让你替我交给太子殿下。”沐樾言淡淡叹了一口气,将身后的黑色披风缓慢取下,轻轻地搭在了我的背上:“我留下来解决段琬夜,而你和姜云迟带着书信离开,岂不是万全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