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顿了顿,沐樾言眼底的光芒似乎又更黯了一些。
“我挡下薛临那一掌,不是送死,更不是觉得好玩,只是本能在告诉我,应该上去拉你一把。”我语重心长道,“明明还没有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为什么一定要坐以待毙呢?”
低头无意间扫过我的面颊,沐樾言淡声说道:“该做的任务我都已经悉数做完,也没有什么值得垂死挣扎的事情了。”
“那,就当是替我垂死挣扎一回可好?”扣在他腕间的指节倏然收紧,我微微昂首,一脸恳切地对他说道,“虽然我这么说略有点脸皮厚了些,但……你就想着是为了帮我,好歹抱着一点期望——事到如今,船还没有靠岸,往后的一切都还是未知数,所以……所以,拜托你答应我,别这么快想着了结自己的生命,好不好?”
昨日夜里薛临全力一掌向沐樾言猛然袭去的时候,他面上所包含的表情早已是被我尽收眼底,瞧得一丝不漏——那样空洞而又涣散的眼神,偏偏又平静得像是毫无波澜的湖面,不曾泛起半抹携有畏惧之意的涟漪。
如今无意听他提及心中想法,我倒也大致明白了他这么做的理由——也许,每一股庞大势力的背后,都有一批这般出生入死的棋子在为之疲于奔命,段琬夜也好,所谓的太子段止箫也好,他们自身居于高位,大手一挥,便令着手下一众人为其奔波游走,鞠躬尽瘁。然而待到所有命令逐一完成,那些悲哀的棋子们也失去了原本的价值,变得可有可无,甚至一旦被敌方发觉疏漏,便能毫不犹豫地了结自己的生命——就仿佛是机械而又麻木的人偶一般,一心为主,不畏死亡。
可是沐樾言对我来说,却始终和那些没有情感的棋子不尽相同,至于究竟为何,我也着实指不出个所以然来。
听了我一长串触及心底的深刻话语,沐樾言不由得整个人都微微怔住,沉默不语地盯了我有足足五秒钟的时间,倒也任由我将他半边手腕轻轻扣着,不似往日那般冷淡疏离。
少顷之后,那张僵成木块的俊脸才有意识地缓了过来,灰暗的眸底亦是逐渐亮起一抹微渺的薄光。他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请求,倒是保持了这样一份平静无声的静默,转而淡然地抬起自己的另一只手臂,轻缓地搭在了我的脑袋上,似有似无地摩挲了几下。
他的大手温暖而又稳实,蓦然一下整个地罩在我头顶上方,轻轻柔柔的,似是一阵春风幽幽掠过,直骇得我眸色微滞,颊边亦是悄悄地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绯红。
有些不好意思地迎上他霜雪渐融的眼底,我被他难得不冷漠的一面给温柔得一塌糊涂,不禁下意识地扬起了唇角,朝他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
就这么干杵着对视片刻,还没来得及说上半句话,忽然听得背后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干咳声,仿若凭空在耳畔打了一场闷雷,直吓得我脊背一僵,不由得尴尬不已地回过了身去。
只见那身材高挑魁梧的薛临方从屋内出来,一眼就瞧见我俩一抓手一摸头的,便极为不自然地出声将此场景生生打乱,而后一个大步跨越上前,倏然伸出一根手指,颇为严肃地在我面前晃了两晃,沉声说道:“光天化日之下,孤男寡女,行为举止怎得这般轻浮无礼?”
我本是觉得没什么,然经由他这样一说,心头却像是猛地燃了一把烈火,直烧得我头脑发热,面色通红,连着心跳也开始无法抑制地疯狂加速。
用力咬了咬嘴唇,我有些难为情地朝薛临回应道:“我……我没,没有……”
沐樾言淡然侧身,顺手将我挡在了身后,转而对警惕地对薛临说道:“她已经依言治好了段琬夜,你难道还要有什么别的要求么?”
“呃……我……”神色古怪地皱了皱眉,薛临偏过头,望向我的目光里微有躲闪之意,显然是已经有话挂在嘴边,却不知为何就是说不出口。
沐樾言见他踌躇半天憋不出个所以然来,便眸色陡然一冷,厉声催促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薛临原本就是一窝心事繁杂不已,愣是由着沐樾言一句无端质问从中猛地打断,不由得大发雷霆,怒目圆睁地朝他低吼道:“混账!你催个什么,找死么?”
凌然气势骤然抬高,沐樾言声线泛寒道:“有话直说便是,何故吞吐不言?”
“我说不说话,又岂是你这小兔崽子能够管教的?”硬扛上了一般,那薛临横眉倒竖道。
眼看这两块石头又要冲上去硬碰硬了,我慌忙尴尬地夹在他二人中间做起了和事佬,连连直劝慰道:“行啦,行啦,你们都厉害,都厉害,能不能别闹腾了?”
瞧瞧这二人一般倔强凌厉的臭脾气,上辈子八成是一对亲生兄弟,无奈这辈子投错了胎,硬生生地变成了一对生死冤家,凡是见面必定相冲相克。
不过薛临那厮毕竟姜还是老的辣,心中横冲直撞的怒气憋一憋也就忍下去了,没一会儿便撇了撇嘴,转而对我僵硬道:“罢了罢了,不和这混小子一般见识便是!”
微微松下了一口气,我反手揪住了沐樾言的衣袖,将他向后扯了扯,低声唤道:“阿言……”
由我这样轻轻一拉,沐樾言虽是心有不甘,倒也无意再同薛临较劲,旋即漠然将脑袋偏向了一边,不再过多言语。
我则有意无意地轻咳几声,一本正经地朝薛临问道:“那么……薛先生您老人家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