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所会意,忙将悉心护于怀中多日的书信缓缓地抽了出来,小心谨慎地递予段止箫的手边。
他见状有些奇怪地打量了我一会儿,却也没有空隙去再去多心什么,遂只是将那沓重要的书信悉数摊开,逐一放置于桌面上,郑重仔细地阅读起来。
半晌沉默,段止箫定定地凝视着信纸上密密麻麻的白纸黑字,终是忍不住开口评论道:“照这书信上的内容来看,这谨耀侯对于孟家的态度,似乎略有些暧昧不明。”
“正是。”沐樾言肃声道,“谨耀侯一方面婉拒了孟郁景的有意拉拢,一方面却又含含糊糊收下了孟郁景的表妹秦泠,预备着立为妻室。”
“唔?我同谭今崭相处数月,着实没看出来他是个为女色折腰的肤浅之人。”段止箫皱了皱眉,狐疑道。
“现在孟家的势力已然彻底崩塌,叛逆的残党更是所剩无几——然而属下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何在孟家权力如此衰弱之后,谭今崭还能义无反顾地收留孟家女子……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蹊跷?”沐樾言眸底一片复杂。
段止箫摇头道:“光凭这些书信,也只能了解个大概,若是想要知道更多详情,还是得近身打探。我同谭今崭不过结盟数月,这份关系还并不算稳定,只是知晓他性子耿直,说话也利索,却是无论如何也猜不透他现在真正的心思。”
“需要属下去探个虚实么?”沐樾言抱拳问道。
踌躇不决地端起了一杯姜茶,段止箫闭目轻轻抿上了一口,旋即安静无声地呼出一圈淡薄的白气,正待开口说些什么,却听那门口忽然传来一阵迅疾如风的声响,似是狂舞在空中的树叶一般,一抹墨绿色的人影极为迅速地穿过了大堂的木门,倏然冲到了段止箫的面前,毕恭毕敬地单膝跪地道:“殿下!门外有新送来的请帖,是由谭府的人亲自带过来的。”
段止箫同沐樾言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随后不由得微微勾唇笑道:“不错,这回倒是实实在在的说什么来什么,着实是省去了一番额外功夫。”
跪在地上的那人听罢恭顺道:“殿下,那份请帖上注明的,乃是谭侯爷同孟氏秦泠的大婚之日,敢问殿下您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嗯?如何处理?”弯眼一笑,段止箫一如既往地和气道,“既然谨耀侯有意邀请我的参与,我自然是不会故意推脱。你现在就出去回复谭家来的人,告诉他们——这份热闹,我定是要上门去凑一凑的。”
“是!”埋头用力地鞠下一躬,不过是眨眼的功夫,那匆匆出现的人影便又像是凭空消失一般,一溜烟就钻不见了。
段止箫悠然回眸,乐声对沐樾言道:“这下,我们倒是可以去谭府好好走一遭了。”
沐樾言淡淡问道:“无需属下再另抽时间上门察探么?”
“不必了,以免被他眼尖发现了,还要为此伤了和气。”段止箫凝神道,“不如就借此机会,看看他在玩些什么名堂。”
“是。”沐樾言应道。
段止箫微微颔首,抿唇喝了一口手中热气升腾的姜茶,静默片刻,又将视线轻轻落到了我的身上,几乎是猝不及防地扬声问道:“顾师妹呢,你在旁听了这么久,可对此事有什么别样的看法?”
“诶?”全身一僵,我目瞪口呆地望向他道,“我的看法?”
“是啊,你在师父身边待了少说有四五年的时间,想必在处事之法上颇受他的影响。”段止箫笑道。
“呃,我……”难为情地挠了挠脑袋,我不好意思地对段止箫说道,“说来惭愧,我随师父隐居在沧归山这些年,仅是学了一身普通无奇的医术,在思想阅历之上,并未传习师父那般渊博深广的水平。”
“那我倒是同你恰恰相反。”段止箫扬眉道。
“何以见得?”我怯生生地问道。
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段止箫绕着宽阔的大堂慢悠悠地转了一圈,边踱着步子,边颇有趣味地对我说道:“我生来就对医术学习并无太大兴趣,师父他虽有意将其所学传授于我,我却并未能静下心来学个通透。所以要说到惭愧的话,还是我这做师兄的没能立好榜样,一路到头来,竟是不曾习得精髓在手。”
我瞅着他那张笑意盈盈的俊脸,一时也猜不透他究竟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只知道此人凡事都面上带笑,实际上却是心沉如海,若不是方才不经意间感受到他完美躯壳之下锐气逼人的寒意,我约莫也会傻乎乎地以为,他那一长段话语皆是发自于肺腑。
思虑半晌,我决定逆着他的话头,反是一脸谦逊地夸赞他道:“太子殿下才智过人,以厚德载物,我这般才疏学浅的井底之蛙,哪敢与您相提并论呢……”
“哎,顾师妹可莫要同我客气。”段止箫叹道,“我们本就师出同门,按理来说应是相互学习,取长补短,才能有所进步不是?”
“殿下说的是。”我低眉顺目地回答道。
段止箫意味不明地深望了我一眼,随即缓声说道:“顾师妹千里迢迢地来到这极寒的北域地区,对我来说,也算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局面发展至此,又恰好迎得谨耀侯的大喜之日,不若我们一道去谭府上凑个热闹,见见那位浮缘城来的孟氏秦泠,究竟是副什么模样……”
话音未落,我已是睁“我们一……一道去?”
“是啊。”段止箫道,“不过是寻常人家娶妻罢了,何不出去见见世面?”
我木然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