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披不披!这大夏天的,白天热得人要变蒸糕,晚上让我凉快凉快罢!”李筠一松快,又使起了小性子。
见茶碗里的藿香茶几乎未动,顾妈妈心知姑娘还是小孩子心性,爱由着自己的性子,这会又见姑娘犯起牛劲,想了想问道:“姑娘可是不爱喝这藿香茶?也是,这茶又辣又冲,很不好喝,姑娘不披这披风也可,回头在山里着凉了,多喝几碗藿香茶祛风就好了。”
李筠一听,不情不愿地让碧玉替自己系上了披风。顾妈妈微微一笑,引着李筠出门去了。
夜间竹林里竹枝轻摇,发出柔和的沙沙声,四周黑黢黢的,李筠心里有些淡淡的恐惧,虫鸣声声,为黑夜增添了一丝生机,使人不那么害怕。李筠见灯笼光芒朦朦胧胧的,雾气氤氲,笼罩其上,身上也是凉凉的,心道山里果然与府里不同,夜里竟然如此凉快。到了凉亭,绿果将随身带着的锦垫铺在石凳上,再请李筠坐下。李筠东张西望的,怎么也看不够。
“妈妈,这北方天上的北斗七星怎么好似比我在府里看见的亮了一些?”李筠大惊小怪地问道。顾妈妈忍俊不禁:“想来是山上夜黑,衬得星子亮罢!”李筠听了,笑着点点头,忽然打了个冷战。
“姑娘不若回去罢,山里夜风冷,姑娘身子没好透,着凉了就不好了。”碧玉劝道。李筠倒没再使小性子,大约是怕喝药茶,乖乖点头回去了。
东次间里灯火亮堂,玛瑙已打点好了,等着李筠回来便可沐浴。服侍李筠脱了外衣和中衣后,知道姑娘沐浴不喜有人在旁,玛瑙放下了帘子便自走到了屏风外头,搬了个小杌子坐在房门口守着。
李筠在热热的浴桶里泡着,心里胡思乱想,一时想起了娘亲,一时又想到了柳姨娘,忽喜忽忧,面色变幻不定。
滴答,滴答。李筠听见滴水声,睁开眼睛四下打量,心道玛瑙做事一向稳妥,难道今天没打理好,哪里的水溢出来了?四处寻了一遍不见,李筠又毫无头绪地回过头来,正准备重新趴在浴桶边上,余光却瞥见水面上殷红的水滴正一滴滴落入水中,扩散开一个个小小圆圈,李筠下意识地抬头——
梁上一名黑色劲装的男子正侧着头俯卧在梁上,目光避开了自己,肩上的鲜血汩汩而流。李筠不自觉地一动,发出一声响,那男子猛地回头,瞥见李筠似是要起身,赶紧跳下梁来,捂住了李筠的嘴。
李筠心中大惊,这男子如此快的身手,还能不惊动门口小桃林的小厮们进了自己房里,恐怕不是普通的梁上君子。大约是方才自己带人去小凉亭,他趁没人溜进了房。心中一时害怕,连自己未着寸缕都险些忘了,差点站起身来,幸而自己正趴在浴桶边上,只露了一个后背在外。
“姑娘别怕,我不是歹人,只是后有追兵,我情急之下乱闯,才进了姑娘闺房。”那人甚是有礼,说话时仍旧侧过头去,只是手还牢牢地捂住了李筠的嘴巴,使她无法开口说话。“我手下人将追兵引开了,我悄悄躲来此处,本来记得这里没有主人家在的,只有几个仆妇时常打理。没想到方才一进屋子,就有个丫头进来点灯,在下不得已,只能做了梁上君子。”那人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在李筠耳边窃窃私语,一阵热气吹在李筠耳垂上,又是痒,又是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