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如今在安掌柜和外人跟前,都是贵人话少,大部分便缄默沉思以对。如红拂和绿萼这两个便以为她是故意在这些大叔大婶面前装深沉显世故,可看在安掌柜和芸娘这等见过大风大浪又阅人无数的老江湖眼里,这小女郎的心思,那就当真是难以揣摩,又厉害又漫不经心的让人猜不透。
“好了,余下也没什么事情。不过那一桩,仍是顶顶要紧的。芸娘你要设法将我寻人的消息扩散到所有的州县,但凡是能提供有用的线索的,我都重金酬谢。”
芸娘知道她所说的便是寻找那个自幼失散的胞弟,当下又连连应诺。不多时,便起身告辞了去。
红拂将人送到楼下后门,上来禀道“女郎,人送走了,没有人注意到。另外,大谭还安排了人一路跟着,确保她没有被人盯梢。”
芳菲头,心中暗道以后跟芸娘照面还是不能在这种地方了。随后便听红拂问道“女郎觉得芸娘这种牙婆能有法子找到失散的小郎君”
芳菲看穿她心里的想法,纠正道“人家现在也不是牙婆了。”
“奴婢知道,她现在是牙婆们的主子。不过,要是不靠着女郎这棵摇钱树,她也必定没有现在这么威风。”
大抵是身为奴婢,总对这种专门买卖人口的妇人心存憎恶,芳菲能理解她心中的想法,却叹口气,自责道“红拂绿萼,你们应该知道的,我花钱扶持芸娘,就是想多一条路子能找到弟弟。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便是让我倾家荡产我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听自家女郎说起此等伤心往事,红拂绿萼心中也是一阵黯然。不过红拂反应些,便问道“女郎以为,小郎君当年跟您走散之后,可能已经被拐卖”
芳菲心中一阵刺痛,她只要一设想到年幼的弟弟可能被卖去做奴被虐待鞭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便悔恨不已。
都怪自己那日要是多带几个家丁出门,要是不贪路边的野花好看,弟弟也不会跟着自己悄悄下了马车,就不会走失了当然,如果这件事真是路氏的阴谋,那么,有生之年,她一定要让她为此付出代价
“是啊,当年弟弟走失之后,父亲动用了所有的关系,满京城掘地三尺却一无所获。而今想来,要么是当时路氏就已经对他下了毒手,要么,就是落到了牙婆牙公的手里,被卖到了别处”
不管怎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便是她如今散重金在整个大盛朝网罗牙婆的目的。而芸娘不过是因为从前与母亲相熟,自己对她多几分信任罢了。
孙同翰的尸身,是在他失踪半个月之后,从溧水下游漂到城中一处河涌内的。
因为被泡的时日久了些,被捞上来时整个人都已经发起了。听人议论时,只说河内衙门的人为了打捞他,连带着几个五大三粗的水司官差都把隔夜饭都吐了出来,后还花银子叫上了旁边一只船上的两个渔民,这才把那具白白胖胖的尸首给拖到了停尸房那边。
不出众人所料的是,州府几个经验老到的仵作一起,也没能在那尸身上找到什么线索。
后大家一番讨论,对外公布的验尸结果,便是这厮酗酒之后醉入了水中,没有被及时发现,便以溺水身亡结案,潦草让家里人领了去下葬。
这消息不胫而走,传到殷府时,殷老夫人也没瞒着,索性让自己身边的婆子去各房传了话。
待到海棠春坞这边时,正好大娘子殷重华和芳菲都凑在殷玉葵这里,姐妹三人听完这消息,好一阵子的面面相觑。
后还是殷重华开口,道“听说五妹妹这些天都不怎么出门,要不,我们一起去瞧瞧她”
闻言,芳菲不置可否的看向殷玉葵。看得出来她心里是不乐意的,不过她不会驳殷重华的面子,隔了一会才勉强道“那就听大姐姐的,咱们这便去吧。”
殷琼枝住着桃花居,此时正是花至荼蘼的时节。三人带着侍女走进院子里,一看院中的桃花都已落尽,而四下里一片暮气沉沉连个出来迎接的婆子都没有,还是殷玉葵一声大吼“人都死光了吗连个看门的都不见。敢情你们这是要上天呀”
听见魁娘子的声音,屋里这才跌跌撞撞的跑出来两个小丫鬟,都是满面泪痕,见着殷重华就在她跟前跪下道“几位女郎来的正好,咱们女郎这两日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喝酒,也不许奴婢们相劝,这不,才刚还”
那丫鬟的话没说完,就从里屋传出一声暴吼“酒呢让你们拿几壶酒去了这么久,都是些杀材”
殷玉葵朝芳菲和殷重华看了一眼,忽然道“大姐姐,七妹妹,要不你们还是先去,就把她交给我,如何”
芳菲闻言有些讶然,心道这是唱的什么戏码殷重华却立即微微一笑,目含赞许的看向殷玉葵“好,三妹妹肯出手,那咱们就只管等你的好消息了。”
芳菲仍是不解,被殷重华带出桃花居的时候还小声发问“大姐姐,三姐姐真能劝得住她会不会等会两个人就要打起来呀”。
殷重华一派从容淡定的大家闺秀风范,只道“打就打,反正你三姐的身手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便是打了也是祖母默许的,不然你以为她老人家为什么专挑咱们三凑在一起的时候来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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