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极人臣者,但凡不将帝王放在眼中,便是已经有了不臣之心。
楚帝本就忌惮这些忌惮得紧,定然也会想到此处。更何况,燕家还极为维护一个曾经犯上叛乱的乱臣贼子。 陈楚二国如今表面交好,私底下的动静,其实双方都心知肚明。若是叫楚帝知道燕家有了不臣之心,便会想法拉拢燕家。即便无法拉拢,也要促使燕家尽早揭竿而起,到时陈国内斗,楚国只需坐收渔
翁之利便可。
只要楚国中了计,又有宋长束的相助,被陈国攻破,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再联系方才燕梓桑说的话——此次殴打使臣一事,当是交给了燕平生来处理。
燕平生前去,一是安抚使臣,第二嘛多半也是叫那使臣看出燕家的“野心”。
不得不说,燕家与陈帝,还是有一定的默契的。
顾盼甚至都在怀疑,燕梓桑之所以会这么的任性跋扈,是不是得到了陈帝的暗示。
之后的事,似乎全是按着计划来的。
燕平生也不知怎么,叫刘大人主动表示谅解,只道顾盼不过一个孩子,童言无忌,便是说错了什么,也无伤大雅,不会太过介意。
顾盼本想借坡下驴,不像燕平生示意她继续“童言无忌”下去,只好怼了一句:
“大人不愧是学识出众,才高八斗。民女的孩儿都快会说话了,却还是个言语无忌的孩童。”
登时他们在燕府的会客厅,桌上摆着琳琅满目的吃食,精致得令人发指。
顾盼一面吃着七宝羹,一面慢悠悠地说出这话。 刘大人仍是满脸真心的笑:“不怕国公大人怪罪,令爱伶牙俐齿的模样,倒与舍妹家中的小女儿相似。她生得聪慧可爱,在家中也是极为受宠,有时便是唐突了,家里人也不舍得说上一两句重话。想我
那侄女长大后,若是能出落得与令爱有几分相似,便是大幸了。”
听到有人夸耀自己女儿,燕成疆自然是高兴的,抱着宋自悔,絮絮叨叨地说起了自家女儿有多么优秀与懂事。
在燕成疆口中,燕梓桑俨然成了一个温良娟秀,端庄大方,世间独有的女子。
顾盼悄悄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大方和世间独有倒是还算有几分符合,可什么“温良娟秀”、什么“端庄”,跟燕梓桑完全不沾边。
果然是自己孩子,怎么看怎么好,甚至到了完全不顾及客观事实的地步。
“嘟囔什么呢?”宋长束见她纠着眉,不由低声问道。
“我在想,你们怎么那么厉害。之前还针锋相对,他恨不得将你杀之而后快。如今同坐一席,竟然谈笑如此开怀?”顾盼亦放低了声音,尽量不叫别人听见。
“这世间本就如此,所有的关系,都是暂时的,此刻我与他没有利益冲突,自然能够相谈甚欢。”
“是吗,那你我呢?”顾盼扬眉,她这番带了几分调皮的样子,实在明媚,便是宋长束有的时候,也禁不住心动一二。
便在桌子底下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捏着她的指尖:“你我夫妻,自然一生一世同心同德的。”
“你方才还说,世间所有关系都是暂时的,不得永久。”顾盼任他牵着手,笑得眉眼动人。
“是啊,你我夫妻,也就此一生一世,待得百年过后,化作一抔尘土,这关系,自然也就消逝了。”
顾盼忍俊不禁:“百户长如此油腔滑调,也不知哄骗了多少女孩子了。”
“若真要说到‘哄骗’,我也只哄骗你一人,将你骗在身边,骗一辈子。”
“什么一辈子?”燕平策猛地凑了过来,一脸的好奇。
顾盼这才想起身处怎样的一个场合,不禁脸红了几分,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半带呵斥:“大人的事,小孩管那么多干嘛。”
偏偏心虚,说出来的话也显得没什么底气。
燕平策心中不爽快,却也不敢说些什么,只是又仰头喝了一盏酒。
若不是燕平生定要他来,他才不肯来。
这个什么使臣刘大人,还有宋长束,都是他不喜欢的。
偏偏一个是国宾,不得动手,另一个被自己姐姐护得紧,连句重话也不能说——他实在不知道这宋长束有什么好的。 的确,脸长得不错,是个能哄骗小丫头的相貌。可他姐姐也不是那种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啊,除此之外,lùn_gōng夫,他打不过自己大哥,论才学,他比不过太子殿下,若是论军事之前梁鸿军可是被赤鬼军
打得抱头鼠窜。
更别说他还使了那等下贱的手段——这事是他心中过不去的一道坎。
燕平策永远记得,燕梓桑恢复清醒之后,是多么的痛苦。
那时候,若不是乔永慕一步不离的陪着、安抚着、劝慰着。
若不是乔永慕几次救下了背着人自尽的燕梓桑。
现在,他哪里还有姐姐。
这一切,他姐姐全忘了,大哥又不许再提起,他却不能忘。每每见到宋长束,便想将他狠狠折磨一通,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偏偏这个小白脸告状的本事比谁都强,燕平策怕闹得顾盼不高兴,只能忍着,见了面也笑颜相对,还喊上了一声“姐夫”。
心中的憋屈却是随着时间日益加深。
尤其这会儿顾盼竟对他说这样的话,不叫他管她的事。
他们可是亲姐弟!
心中不免更加烦闷。
人在烦闷的时候,喝的便是闷酒,闷酒又是最能醉人的。
燕平策喝完第二坛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