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与梦同样可以给人带来片刻的安慰,但也同样终会醒来。 而且,醉与梦的结果终究都只是一场空,醒来后仍有无尽的伤悲要去面对,那片刻的安慰实在微不足道而又短暂,甚至连一整夜的时间都没有。
清晨,窸窸簌簌的秋雨又开始下起来。
青莲被雨声惊扰从睡梦中醒来,她没有睁开眼睛便知道她旁边的榻上早已空了__他已经走了。青莲闭着眼睛,告诉自己不要失望,也不要伤心委屈,他昨夜的喁喁深情本就不属于她,此刻又何必伤心失意?昨夜只是一场醉与梦的‘交’合,他醒来便会发现身边之人并非“夜雪”,又怎会拥佳人一夜,继续与她缠绵相守?
青莲睁开眼睛,叹了一声,
“他残酒已消、宿醉已醒,那么,我的梦,也该醒了吧。”
青莲推开锦被‘欲’起身,动了一动才发现身下有一个东西硬硬的硌在那里。她伸手‘摸’出那样东西,只见是一枚墨绿的古‘玉’雕刻的‘玉’佩,上面的图案半龙半鱼很是罕见。
看着这枚‘玉’佩,青莲回想起昨晚她与那失意男子在榻上相拥,那男子情动之时拿出这枚‘玉’佩放在她的手心里,然后握紧她的手,痴痴的道,
“夜雪,我一直想把这枚龙头鱼送给你,这是我亲手雕琢的。龙头鱼象征着夫妻恩爱、白头偕老,夜雪,你嫁给我吧!我要娶你为妻!”
当时,青莲犹豫了一下。这只是一场梦而已,为了他逝去的爱情和她永远也得不到爱情,他们只是在醉与梦中暂时拥有彼此,可这枚‘玉’佩却是属于那个“夜雪”的,青莲不想就这样占为己有。
然而,宇文晨风这番能令任何一个‘女’人心‘花’怒放的话语,却是青莲一辈子都不可能听到的了。不是父母之命、不是媒妁之言,而是一个热烈爱着你的男子拿着许嫁的信物,又亲口向你求嫁的恳求,这是一个‘女’人何等的幸福喜悦啊!
对“夜雪”的羡慕和对自己的悲哀,令青莲最终不动声‘色’的收下了这枚龙头鱼。
此刻,青莲双手捧着这枚龙头鱼,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这场梦究竟还能不能醒过来。
这一晚,这枚‘玉’佩不知在青莲身下硌了多久,被‘玉’佩硌到的地方还有些隐隐作痛。青莲撩起衣裳去看,只见身上一处肌肤被这龙头鱼硌得已有些微微的青紫,而这龙头鱼身的形象也清晰的印刻在她的肌肤上,印得那么深,似乎永远也消不掉了。
青莲握紧这枚‘玉’佩,她决心瞒住‘春’妈妈‘私’自留下这枚‘玉’佩,这是属于青莲的,是青莲一场美梦的纪念,‘春’妈妈不能拿走它!或者说,这是属于“夜雪”的,谁也不能拿走它!
青莲下了‘床’,藏好了‘玉’佩,正准备唤人打水进来梳洗,一瞥眼竟看见桌案上,在昨夜的残酒之旁有一张写了字的素笺。青莲轻呼一声,急忙扑过去,双手拿起素笺来看,只见上面写着一首词,
“云鬓娇容似依旧,依旧昨日,明月小楼。小楼孤寂明月休,斯人已去,宛若帆舟。
几曾云隙觅帆舟,帆舟何处?天涯尽头。‘欲’识天涯断肠人,此人正在,寒冷清秋。”
帘外的秋雨更加细密的泼洒下来,沙沙的声音凭添了无尽的失意和萧索。这个寒冷清秋,寒了多少人的心,冷了多少人的意,碎了多少人的梦!
青莲反复品味着素笺上的词,看得出他后悔了。其实昨夜,他的眼内和心内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就是那个叫作夜雪的‘女’子。而青莲,似乎根本就没有她这个人,她似乎根本就没有出现过。她早看出他并非出入青楼的“客官”,他只是一个伤心失意寻找慰藉的人。
昨夜的红烛早已熄灭,只余一滩烛泪委靡在那里。青莲燃起了一支蜡烛将这张素笺焚了,同时告诉自己,萍水相逢,从此相忘,这场梦该醒了。
她的梦确实也该醒了,因为此刻‘春’妈妈那重重的脚步声已经向着她的房间而来了。果然,不多时,‘春’妈妈便推开了她的房‘门’,和蔼的笑着催促道,
“‘女’儿啊,哎呀,怎么还没有梳洗啊?快着点儿,莫县尉又来了,正上楼来呢!快些儿招呼着!”
提起莫应才,青莲真的不敢再做梦了,也不敢再去想昨夜那个哀伤又情真的俊美男子了。
青莲自在房中梳洗,‘春’妈妈凑近她警觉的悄声问道,
“青莲,昨晚那个醉汉是什么时候走的?”
青莲想了想,掩饰的道,
“昨晚妈妈送了酒菜进来之后,他便又喝醉了,伏在案上睡了一会儿。后来,他酒醒了,我也乏了,便打发他走了。”
青莲一向是卖艺不卖身的,见她这样说,‘春’妈妈便也信了,又催着她快去招呼莫应才。
青莲就这样将那个夜晚的事瞒了下来。‘玉’佩是属于“夜雪”的,而那个夜晚则是属于她的,她不会让任何人去破坏她留给自己的美好,那个夜晚只怕是青莲此生唯一一件由自己作主的事了。
然而,就在青莲想从梦境中‘抽’离的时候,上天却有意要延续她的梦,要给她的那个夜晚留下一个更为真切的印记__两个月后,青莲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青莲奇货可居,‘春’妈妈待价而沽,因始终没有‘春’妈妈满意的价钱,因此青莲如今仍是卖艺不卖身。那么,这身孕的来处便可想而知了。
一场酒醉酣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