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看着这两句话呆了半天,叹息一声,并没有给她再回过去。很多事情注定要成为过去,人生注定要留下很多遗憾。不知听谁说过,残缺的人生才是健全的,这句话越品越有哲理。
在办公楼前呆了一会,江风慢慢把车往南开,想去自己当年的宿舍看看。原先高洪住的那个小院子已经不再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小楼,已经盖了两层,工人们都放假,留下了个半拉子工程。
脚手架旁,一棵茂盛的核桃树结满了果实,在秋日的阳光下闪耀着丰收的光芒。这棵核桃树原来是在院子中央的,他曾经和高洪在树下的青石板旁煮酒论未来。俱往矣,可惜高洪踌躇满志来到槐河,最后却躺着被人抬上车回到了云湖。江风的眼前又浮现出高洪的白净的面孔,秀气的卷发,那双女人般却喜欢指点的手。不能回忆下去了,刹住车吧。
再看自己宿舍院子的那个圆门,依然还在。门的上方,多出两个字来,是“忆园”,字体隽秀,有点像是出自女人之手。
一个并无什么诗情画意的政府大院里,有了这两个字的出现,一霎时变得湿漉漉起来。江风隐隐觉得,这应该是蔡小菲的杰作。那时候,蔡小菲总是在半夜猛不丁地摸进他宿舍,二话不说先把自己剥光,被子一掀就钻进了被窝,嘴里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快点吧急死我了”。
那间不大的宿舍里,多次响起蔡小菲畅快的叫声;那张不大的床上,留下了他们刀光剑影的回忆。蔡小菲把这里命名为“忆园”,不用说就是在追忆那些往昔了。江风没有下车走进院子里去看个究竟,但他坚信,自己的那间宿舍依然还在,说不定那张床也在呢。
在大院里留恋了大半个小时,才开车出来。政府门口的那个小超市现在已经成为大超市了,那时候蔡小菲经常在超市门口等他,有时候是坐他的车,有时候是让江风上她的小车。现在的超市门口当然没有蔡小菲了,但江风还是踩了一脚刹车,停了下来。
闭上眼睛,蔡小菲打开车门上了车,带进来一阵醉人的香风。然后是那句能让他一下子就血脉喷张的话,去开个房间吧,快急死我啦!
出了乡政府往西走,路边的标语吸引了江风的注意力:“谁烧罚谁,烧谁罚谁”“烧一亩罚一万,不怕你倾家荡产”“地里冒烟,拘留十天”等等,很雷人。
正是收玉米的季节,秸秆禁烧成了全市最关紧的任务。今早江风从市里出来的时候,就被呛人的烟雾熏得直流泪。住建局也分的有任务,包的有地块,农民们白天保证的好好的,晚上值班人员一走,立马就狼烟四起了。没办法,年年禁烧,年年禁不了。
不过槐河乡的这项工作做的不错,田地里看不到有冒烟的地方。走过廊桥时,江风又停了车,下车站在桥头,沉浸在对笑笑的回忆里。廊桥的下游,老泄洪道边,曾经是和尹红妹一起看流星雨的地方。
正眯着眼睛追忆往昔,看到乡里的两辆禁烧宣传车哇啦哇啦地开过来,赶紧往树后躲了躲。副乡坐在车上,脸被晒的黑不溜秋的。看来乡里的干部们并没有放假。侯书文这滑头的家伙,也就只有蔡小菲这样的女人能让他服帖。
再往前走不到两公里,就看到了孟佳荫曾经的“枫林晚”。一角楼宇半隐半现。山庄前山坡上的枫叶火红火红,像是天下掉下来的一片晚霞。不过这里已经没了佳人,而是一座敬老院了。
听尹红妹说,孟佳荫的那架价值不菲的三角钢琴送给了县文化馆。再也听不到她如行云流水般的钢琴声了,梦中的婚礼也只有存在梦中了。江风很想知道孟佳荫的下落,可惜她也故意躲着他。
真是一路的回忆啊。江风的心里装的沉甸甸的。走过超载检查站,又想起了当年自己乔装打扮暗拍路政执法人员受贿的一幕,不觉有些好笑。
车到一个叫做许村的村边,忽然看到路边吵吵嚷嚷的,还停着一辆闪烁着警灯的警车,不少人看热闹。仔细一看,有个身着制服的警察带着几个协警正在往车上拉一个女人,那女人坠着屁股哭号着不上车,双手紧紧抱着一颗胳膊粗的椿树,嘴里叫着,不是我烧的!不是我烧的!你们干嘛要抓我!
那个上点年纪的警察双手叉腰,故意把衣服撩起来露出手枪套子,朝女人吼道,只要你地里冒烟就拘留你!
一个虎头虎脑的四五岁的小男孩紧紧抓抓妈妈的衣角把她往回拉,对这些警察怒目而视。
江风觉得这女人有些面熟,就把车停在了对面的路边。这时他看到了那女人穿着的粉红色裤子,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原来她就是当年帮助他拦车的那个寡妇啊。
江风后来还在集市上遇到过她,答应要帮她的,却一直没有兑现。看来现在有必要去帮她一把了。江风这样想着,还没来得及下车,看到一辆黑色的现代轿车快速地开过来,一个急刹车在警车后面停住了,扬起了老高的尘土。看车牌,正是原来尹红妹坐过的那辆。
听到有围观村民说,乖乖,乡长来啦!
车门打开,下来了器宇轩昂的蔡小菲。她长发在脑后扎了个马尾,衬衣的下摆束在腰里,看上去既时尚又有气势。仿佛她身上带着一个什么逼人的磁场,人们自觉地闪开一条道,蔡小菲就径直走到了抱着树的女人面前,喝道,松手!
那女人想和蔡小菲讲理,蔡小菲不听她说什么,指挥几个协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