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从来都不缺茶余饭后的谈资,前脚张雁落弄死了贱婢碧莲,后脚就传得街头巷尾的人都知道了,而在有心人的推动下,众人都以为是张雁落喜怒无常,暴虐成性,连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都能说杀就杀,如此凶性,实在不堪。
“这张家小姐也实在是可怕,不过是药碗没端好,她竟就这么掐死了身边的一等丫鬟,啧啧,这般残虐,将来到了战场上,估计也是个敌我不分的凶徒。”
“张家那位小姐未必会从军,便是她天赋卓绝,继承了祖上神力,也难以抵挡二皇子妃的诱惑,比起打打杀杀的生活,自然是这高床软枕锦衣玉食的生活更好。”茶馆里,不同阶层的人闲得无聊的时候,就拿张雁落杀婢女一事来讨论,有人嘲讽,有人鄙视,但也有人提出了不一样的看法,这位穿着白衣的书生就这么说道:“事必有因,张家小姐不会无缘无故的杀人,定是那婢女做了不堪之事。”
有人赞同书生的话,说他有小道消息,张家小姐杀了贴身婢女后,派人把婢女的尸体送到了自己父亲面前,似乎是这婢女被她父亲收买,在她的药中下了料。
这个说法一出来,立刻引起了茶馆里的人的重视,这父女之间的仇怨,可比主仆之间的仇怨来得有话题多了。茶馆里的人议论纷纷的,但他们很快就议论不起来了,只因一则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了大街小巷,却是镇国大将军张中战死沙场,虽说他死了,但茂国与琴国的这次交战,却依然是茂国赢了。
只因张中以自身为饵,牵制住了敌军主力,私下却派左右副将各领一路奇兵绕到敌军后方,给敌军串了个透心凉。张中死了,死得很决绝,保全了张家的声誉,也保全了茂国的尊严。这样一位英雄,是不该被人品头论足的,那么,在对待他唯一的后人,张家唯一的传人的时候,民众也该多几分宽容,不该再非议她。
满城都在为张中的死而哀伤,却有人猖狂的仰天长笑,这人正是担心张中回来后会撕了自己的令狐书,“哈哈哈哈,那个老不死的终于死了,他终于死了!”
“从今往后,这张家就是我当家做主了!”令狐书一想到偌大的张府都归他所有后,就止不住的欢快,这下,他终于可以把他安置在外面的女人和孩子接回来了。至于张雁落这个正经的张家继承人,令狐书并未放在眼里,哪怕她刚刚用碧莲的死来警告他,他也没在意,只因他清楚自己的女儿,对他这个父亲是有情的。有情,便意味着他可以借着这份父女情达到自己的目的,只需哄哄她就好。
但他注定要失望了,只因张中死讯传回来后不久,他住的院落就被封锁了。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这么对待自家老爷?”令狐书冲着守在院门外的张府家丁怒吼道,这些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一个二个都像是入定的老僧一般,将令狐书无视了个彻底,在他们眼里,令狐书一个入赘夫根本就没什么地位,张家真正的主人只有张中和张雁落,如今张中死了,张家便是张雁落当家作主。
他们只会听从张雁落的命令,张雁落要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令狐书咆哮了整整一天都没能把守在门外的人轰走,反倒气得自己肝疼,但当怒火消退,理智终于回笼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了不妙,难道张雁落要跟他这个父亲彻底的撕破脸不成?令狐书暂时得不到答案,只因张雁落现在正忙着布置灵堂,张府的门口已经挂起了白布,路过的人都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生怕惊扰了将归的英灵。一些和张中交好的人家陆陆续续上门,想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但他们发现张家上下都被张雁落打理得很好,没有一丝错漏,换做他们来,都未必能做得这么好,看来,张家的未来还是有希望的,因为它还有张雁落。
“小姐,您该歇歇了,这连着几天几夜没休息了,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张雁落的奶娘,府里的老奴,得赐家姓的张嬷嬷心疼的说道,张雁落知她好意,但不让自己忙起来的话,她就会不受控制的回想起前世的事,那无边的恨意,时时刻刻都在啃食着她的灵魂,这会让她失控,以致于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这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便是要算账,也该是在她迎回祖父的遗体之后,前世,不孝如她,没能见祖父最后一面,今生,她定要给祖父一个最体面的葬礼,让祖父入土为安。这么想着,张雁落冲张嬷嬷笑了笑,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张府上下都准备好了后,张中的遗体也回到了京都,护送他回来的是死军的首领,落岩。落岩的出现,让守城的士兵全都睁大了眼睛,这个杀神怎么在这?
“张大哥,落岩送你回家!”落岩无视了守城士兵惊讶的视线,抱着张中的尸体,走进了城门,早有人去张家报信了,要张雁落做好准备。而张雁落在收到祖父回来的消息后,就走出了家门,众人以为她会快马加鞭,却不想她竟是三跪九叩。穿着一身孝服的张雁落披散着头发,手上拿着一个用来招魂的摇魂鼓,三跪九叩,一步一停,每停一下,就摇一摇手上的小鼓,鼓声清脆,难以忽视。
张嬷嬷捧着一床被子跟在张雁落身后,稍微有点阅历的人都知道这是专门用来包裹英灵的百福被。原以为张雁落小小年纪,未必知道这些礼数,却不想她不但知道,还做得这么全。张家的家丁跟在张嬷嬷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