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勋早就有灭亡高句丽之心了。
这跟他穿来此世后的出身也有关联。他不知道这个身躯就血缘而论,究竟算是哪一族的人,是夫余、濊貊,甚至是三韩?总之就少年时代在穷坳里的状况判断,有九成不是汉人。
其实真要考究起来,这年月还并没有一个真正的“汉族”概念。所谓“汉人”,本是汉朝臣民的自称,退回四百多年去,则称为“秦人”,如今可都必须叫“魏人”了——说白了那是朝代名,而不是民族名。一直要到五胡乱华以后,因为大群羌胡入主中原,装模作样也自称为中国人了,于是就把中原原住民称为汉人,以跟自家族属作区分。同时代江南之民,可是自称中国人或者“晋人”、“宋人”啥的,并没有汉人一说。
也就是说,小阿飞既然在汉朝统治下,又没有单独的部族可以依靠,也是完全可以自称为汉人或者中国人的。
可是随着历史的流转,将来的事情就很难说了。高句丽在北方为五胡所迫,逐渐将势力向南方扩展,很快就吞并了乐浪、带方等郡,占据了朝鲜半岛北部,而南部的三韩古族也逐渐成长起来,最终大鱼吃小鱼,形成新罗、百济两个王国。等到中国复归一统,隋炀帝、唐太宗屡征高句丽失败,继而唐高宗虽然攻灭高句丽和百济,却被迫扶持新罗统一整个朝鲜半岛,从此以后,半岛便基本上与中国无缘啦。
后世某些逆向民族主义者故意混淆古今,因为一说李白出生在中亚的碎叶,就敢说李白不是中国诗人,他算苏联诗人……是勋可不想两千年后,再有人说他是宏辅不是中国古代政治家,而是朝鲜或者韩国古代政治家……
更别提某宇宙大国,民科们能把孔子都给扯自家身上去。
我要是能够提前把高句丽灭喽,起码将之极大削弱。进而再阻止了“五胡乱华”,说不定就不会再出这等妖蛾子了。这么考虑问题或许有点儿远,但不管怎么说,乐浪是我老家。岂能允其落于蛮夷之手?!
所以他才大力扶持柳毅,希望他能够恢复汉四郡,甚至北驱高句丽,南并三韩。可是瞧上去柳子刚能力有限,搞那么多年也才勉强夺回了汉武时故地而已。而且还跟高句丽暗中勾搭……别到时候谋人不成,反为所谋,倒被高句丽给吞并了。不成,我得亲自跑这一趟,尽快把东北亚局势给稳定下来。
当然啦,这份心思别说曹操、关靖了,他连儿子都不能说。
且说是勋指挥队伍匆匆赶路,先沿着黄河北上,到青州的高唐渡河,经黄河故渎和沱清河进入海州。再渡浮水、漳水。抵达勃海郡治修武,暂在此地停留,一方面聚集海、冀二州兵马,另方面遣郝昭前往海边,等待东海水师北上,并且搜集更多的海船。
陆路跋涉,道远而苦,而且万一再跟那年曹操远征乌丸似的,辽西走廊河流泛滥,道路不通。被迫要绕路白狼山,那麻烦可就大了去啦。所以是勋不打算再腿着了,他要乘船直放辽东,何其便捷乃尔。
这时候辽东的消息也传回来了。高句丽攻破了西安平,屠其长吏,大肆抢掠,随即转道南攻番汗。新任平州刺史夏侯兰与辽东太守董蒙聚集了幽、平二州土兵,并乌丸骑兵共七千余,先收复残城西安平。随即踵迹而追,与敌军在番汗城下遭遇,恶战一场,各有损伤。高句丽见不能胜,主动后撤归国,夏侯兰等未得诏命,却也不敢深追。
是勋在章武休整了整整七天,终于得着回报,说东海水师大船十七艘,已然抵达岸边。他闻报即行,剑及屦及,先率着儿子、门生与老荆等部曲驰向海岸。等到了岸边一瞧,果然樯橹密布,一眼望去足有二十多条大船——多出来的那些,乃是郝伯道临时征调来的民船。正在眺望,突然远远的数骑奔来,当先一将疾突而前,几乎撞到了是勋的马头。那将匆匆勒马,坐骑前蹄竟至人立起来,马蹄未落,人已离鞍,拱手致意,高呼“是公”。
是勋还以为是郝昭回来复命,可是定睛一瞧,此将虽然与郝昭年龄相仿,但相貌却迥然不同——郝伯道是瘦长脸,黑面短须,这人却是方脸,黄面长须,而且瞧服色比郝昭品秩要高上很多。
是勋当场就惊了——我靠撞鬼了!你丫不是死了么?!
原来此人非他,正乃伏波将军、督亢亭侯魏延魏文昇是也——其实应该称呼他“翼侯”,人谥号都已经有啦,还是曹操钦定的。
是勋略一恍惚,随即明白过来,魏延此前失踪,未见其尸,只因汪洋汗漫,无从搜寻,所以大家伙儿才当他挂了,如今又见,是勋是不信鬼神的,所以毫无疑问,魏文昇得脱大难,终于活着回来啦。这一喜真是非同小可,赶紧也跳下马来,紧紧握着魏延的手,问他:“文昇何日得归?”
魏延也挺激动,终究他一直统率水师,跟是勋也好些年没有相见啦。当下急匆匆地就说:“延前遇风暴,漂流海上,幸得不死,坐舰东行数百里而抵一大岛,乃伐其树木,修缮舟船,始得航归。才归东治,便得朝廷诏下,北上来助是公征辽也。”
是勋说这可太好啦,又问你跟天子汇报过了没有?魏延说报信的使臣当时就上路了,估算路程,天子应该已经知道我还活着的消息啦,只是尚未有诏前来。是勋心说你魏文昇可是因祸得福啊,估计伏波将军号和督亢亭侯赏曹操是不会再收回去了,顶多把“翼”字封存起来,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