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真正赶到大榕树之下时,西边已经染成了红色。那片红深深的,像雪一样慢慢流淌,淌成了不敢让人接近的恐惧。然而,正令人恐惧的,还不是血阳,是这个小村子。这个空无一人的村子。
谁都不清楚这个村子怎么会一个人也不剩的成了这个样子。甚至于谷维,他见到这个场景也都惊讶了。他说这个村子本该人口繁盛,据说它的人口是不下于东漠镇的,然而如今怎么会突然似乎蒸发了一样成了空村。谷维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但他不知道那来自什么。也就没有再去说什么。
我们几个一齐下了马,将马套在榕树树干旁的木桩上,然后径直迈进了村子的沙路。
人所恐惧的,往往都是未知的、空洞的一些东西。因为不了解,所以惧怕的程度也成了未知,以至于我们就像站在无限大的高深莫测的黑崖,只剩下一片空洞的黑在恶狠狠地招着欢迎的手。就像现在这个无人的村子对我们的印象一样。
“这马上就要入夜了。谷维,你确定我们的第一个夜晚要在这里……这里过?”眼看昏黄的夕阳已然将要落下,其中一个汉子战战兢兢地试探地问道。谷维也似乎犹豫不决,沉默不答。
就只剩下脚踩在松软的沙土上所发出的轻柔声音,一点一点地响彻整个村子……甚至于我们或缓、或急的呼吸也都巨大得像轰雷一般。
然后,谷维讲话了。“嗯,随便找个屋子。只能在这儿将就一晚了。”
再然后,我听到他们的呼吸都刹那间急了许多,如同忽然来了阵最疾的风一般洞穿耳膜。
夜很快就来到了,快得让人错觉那只不过是一、两秒罢了。然后,暮色四合,淡月洒下轻光。再和着风的怪叫,沙的喧闹,榕树叶的弦鸣。都注定了一个无眠夜将在这里发生。
一件很普通的平民屋。六个人合坐在一团火前,来抵御荒漠之夜里低于零度的气温。门紧闭着,但还是有风从隙里钻到屋子里来,带进一两粒已经结了霜的沙,那些沙卷进火里,书案件消成了灰沫。透过扭曲空气的火焰边沿看,便是六章严肃的脸庞,一个比一个的沉默者。
风的怪叫在窗外的黑暗里绵绵不绝地回响着,让人难免想到一些可怕的东西。恐怖的气息瞬间充斥了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让人沉重得呼不出气来。
“呜……”
“呜……”
一声。一声。刀一般捅进人的精神防线。每个人都沉默着,想着各自的所想。
[静]:我们坐在火前。竟然一个人也不曾说话。这让我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怖,在幽风从未感受过的一种恐怖。占师的灵敏清楚地让我意识到,危险就在周围,在一些不知名的地方涌动不息。火里的“劈啪”声在这种沉默里显得十分突出,也显得十分异常,如同始终有一个细小的东西在动弹一样。
我为了避开这种阴霾,把视线移向了对面的谷维。因为火的边沿,他的脸稍稍有些扭曲。然而我不知道他直直看着火焰是在想些什么,我更不知道这种荒村事件的发生对于谷维来说是不是正常的。但我或许从他的沉默中已经获得了答案。那是恐怖的气息。
环视这座屋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空间不大,一门二窗的典型木制房。门是很结实却似乎永远关不紧的木制。窗子是透明的塑纸,风或许从中不能进来,但黑暗却涌进得越来越多。包括那个莫名的危机感也融进了每一寸空气。
我似乎有些耐不住了,变了变坐姿。抬眼看在那面映满三个影子的白墙上,那时谷维他们几个的映影。然而却突然从那面白墙上闪过了另一个影子。很快,以至于使我产生了怀疑。闭上眼睛想了想,回忆刚才的一闪而过,“那似乎是一个人,却又不像是一个人。像一只鸟,却又不像一只鸟。”纠结的思绪过后,我的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恐怖就是双筷子,越搅越浑。
我又变了变坐姿,向后缩了缩。我听见了谷维平和的声音,“静。明天还要赶路,先睡吧。”
我无意识地应了声,便缩成一团,靠在墙边,睁着眼睛空洞地向着火焰。只听着“噼啪”的怪叫,竟沉下了心来。然后,我看到,谷维的微笑在火中若隐若现……
[谷维]这座村子里所有人的突然消失是让我十分惊讶的。据说这里人口繁盛得超乎人之想象,整个村子的面积已经超出了“村子”的限度,如果要是逃难,那么又是什么难能让所有人都一齐消失呢……恐怖的念头,一闪而过——是不是……所有人都……死了?!
不可能。大漠里没有什么人可以做到杀死一村人而不见一滴血的,连伏沙蝎都不可能。那又是什么?又是什么……
思绪很乱,那么换个角度。这座平民房,对,我们所在的这所平民房就疑点重重。记得一开始进来时,灶台上还放置着热腾腾的饭。新鲜的。我看了看,应该是刚出锅不久。那么,这也就是说,在刚刚,几十分钟,或十几分钟,甚至几分钟前,村子里还有人,还依旧繁华。就是在那十几分钟或者几分钟里,所有人都不见了……一个不剩。
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我现在所感觉到的一种莫名的恐怖,这是我大漠几百年里的头一次,这种恐怖甚至要高于曾经的那次浩劫所带来的。我想探寻它的来源,却抓不着头绪。
那么回到此刻。我想我的客人是恐惧的,他盯着火,缩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