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梦泽
她读六年级时,我刚好读五年级。
尽管她大我两岁,我却比她先读一年。
在名义上她是我姐,在身高上她却矮我一截。
爸总是给她先买课外书,可她的成绩却是一塌糊涂。
她脾气很暴躁,总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而发很大的火。
在我看来,她唯一的长处是体育成绩很棒,中考时体育她得了满分。
我自出生便是家里的独生子,我有个很大度绅士般的爸爸,有个很慈祥勤一过了来来来科技劳的妈妈,还有个唠唠叨叨喜欢讲故事的爷爷(只是,我自打出生便未见过我的奶奶)。他们把所有的关爱都给了我,家里所有的人都围着我转,他们并没有宠坏我,在他们的教导与熏陶下,我慢慢养成了爱读书,爱沉默,爱思考的习惯。
可是,面对他们强加给我的一切,并不是我都喜欢。我也有自己的爱好,我也想过叛逆,但有时爸爸妈妈有时又十分尊重我的意见,倒让我对他们产生愧疚,又怎敢言叛逆呢?
我要上五年级时,爸对我说,小泽,再过几天,我就和你妈妈一起把你姐姐接过来,一起住,你同意吗?
我有姐姐?我惊讶地问,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你有一个姐姐,爸说,她住在山区,也就是我们的老家。
我很有些怀疑,扭头看了看坐在我旁边的妈妈,她看着我慈祥地笑,我问,那你们为什么以前不把她接过来呢?
爸爸摸了我的后颈,说,你不知道,我和你妈刚结婚时很穷,在这里还没有落脚之地,所以就没接你姐姐;而现在我们可以把你姐姐接过来了,因为日子过好了,这样你也可以和你姐一起上学,我们一家人团聚过日子多好哇。
好啊,好啊,说到一半我放慢了语速,你们把她接过来吧。
我见到了我姐姐,她叫王相雨——一个挺灵气的名字,却很吃惊,要不是爸爸言辞凿凿,我绝对不相信我和她有血缘关系。她皮肤有些黝黑,不过是很健康那种,衣服也褪色了——估计至少穿了有两年。第一次家人团聚,爸爸慷慨地解腰包,全家去德克士吃夜宵(虽是快餐店,但平时我是没机会去的)。那晚上,我着实被我姐吓着了——她当时吃了一个巨无霸汉堡,半个披萨外加一条鸡腿和一根油条。我呆呆地看着她进食的过程,惊得连手里的油条都掉在了桌上。爸爸“呵呵”地笑起来,又灌了一口夜啤。妈妈赶忙把自己面前剩的半块披萨也递给他说,雨儿,慢慢吃,慢慢吃,这里还有……能吃是福嘛!
渐渐地,我开始厌恶起我姐,我总有点瞧不起她的感觉,尽管我们是姐弟。除了餐桌上的会晤,我和她没有多余的交谈,我看我的《盗墓笔记》,她看她的《熊出没》,我玩我的乒乓球,她飙她的“小情歌”。
但我俩一直没吵过架,一点矛盾都没发生。
她成为初中生时,我正在读六年级。
日常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慢慢促使我们走近了,促使我们相互了解对方。
冷漠的坚冰正在熔化。
我变得爱和我姐说话,我们谈的话题多起来,学习、爱好、时事新闻……我突然间发现,我姐其实很会说话——她并不是不敢发言的农村孩子,每次同她谈话,总是没完没了。她胆子很大,性格爽朗,即使她不知道的事情,也能说得一套一套的,逗得雅静的父母也哈哈大笑。我发现,自从我姐来后,家里就多了份生机。
我姐仅用了一个多月,就把黔江城估摸得比我还透,给她五块钱,她知道在哪里小巷买到最可口的凉面;随便一个陌生人向她寻路,她能告诉你要转几个弯,每一段街走多长可以最快到达。我开始仰仗我姐的这种特殊能力。我也随她活泼起来,我们抢电视机遥控器,抢电脑的优先权,搞得家里一团糟。这时,妈总说,这俩野孩子。爷爷必须是大喝一声,吵什么吵,都停下!王梦泽你也跟着你姐胡闹……
我听说我姐是从大足那里来的,便问她,大足石刻怎么样?什么时候带我们去参观一下?
她总劈头盖脸一顿骂,胡说!哪来大足石刻,连石碑都没几块!
她怎么能老这样说呢?我挠挠头,不明白。
我发现,我姐其实挺漂亮的——我以前怎么就没注意呢?特别是她的笑容,很迷人。要是她不是我姐,我一定会追她的,每当她笑时,我总这样想。
我成为初中生时,她在读初二。
她是从不喜欢学习的,可是有一段时间,回到家里,不看韩剧,不上淘宝,总是很认真地做着家庭作业。
我问,姐,改邪归正啦?
我姐坐在桌前连头也不回,胡说,我一直很努力!
咦。我觉得很奇怪,便趁着在校住宿的机会,观察我姐。她怎么说变就变了——我不太信。
一次,在食堂就餐,我和我姐还有她的同学围成一桌,她兴致勃勃地给我介绍她的朋友——一位漂亮的女生和四位男生——我惊讶我姐的人气在不断上升。我姐一一给我介绍,她从那个女生开始挨个儿指着他们说,吴悔、章思略、廖剑华、于云青、刘小川。我姐在介绍时,他们都有各自的回应,吴悔微笑着;章思略点点头;廖剑华说,从今天起,我们就是朋友了;于云青说,嗯,很高兴认识你,王梦泽同学;只有刘小川闷了半天才红着脸说,嘿,我教你抽烟吧(唯独此人给我印象极深)……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