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袁轼之外,还有皇室,人人都知晓当年高皇帝如何立国。
他默然良久,复道,“九卿中,范谨素来刚正,伍敬信与沈攸祯自避于事外,余者皆附于袁轼。非是忠君,而是党附。九卿之外,附袁轼者亦众。”
院中银桂青郁,哥哥透窗望出,“往日袁轼与汪溥几度因霍鄣进京与否而争执,我尚以为他是为君国计。可汪溥死后,他于朝中已有独大之势,更时而不尊陛下。此前数朝兴衰之鉴历历于眼前,朝政如此,我等愧为人臣。”
“总还未到君国无道的境地,”我轻道,“便是当真有那一日,也必有至死不移志的忠贞之士。他不容霍鄣与他分庭抗礼也罢,只要不是有心夺兵权便好。”
“他此时尚不会去触那条诛连九族的死罪,至多是压制霍鄣不容他坐大分权。”哥哥敛眉良久,道,“霍鄣从前尚能静守不争,可他今日力坚威盛,袁轼未必能拦得住。”
力坚威盛么?心中忽起了一丝疑惑,我拨一拨腕间珊瑚串,“你可怀疑过史唐二人并未发难?”
成州之事前情后果皆是霍鄣奏报,袁轼亦未放过这一层。
哥哥的叹息愈发重了,“成州于战局而言何等要紧,赵枀与蛮部的这两次为乱,他二人固守成州原是应当,可他们对逆事没有半分威慑,便不止是求稳了,朝中早有人疑心他们的坐视或是刻意为逆者解去后顾之忧。这些年战乱频发,从前更有裂土的旧例,若是他们起了异心便可自子长关与清砰关二路插入郇州直逼京城,霍鄣的未雨绸缪亦非错事。”
哥哥长吁道,“霍鄣只身入关未尝不是试探,史唐也当是前日被他震慑了不敢妄动,细察过整夜方定一搏生死之心,只叹他们没有握住最后的生机。”
他语音稍滞,复道,“史唐拥兵自重久矣,霍鄣此前未向二人发令是因为知晓即便发令他二人也不会遵令。他亲去南谷关,不止是要夺军以南征,更是要除衅以坚威。”
觞中酒的凉意深重,我索性放下,“一念之误便是将性命付与他人,乱世之下,还会有更多人重蹈史唐覆辙。”
“史唐二人在成州多年根基深固,南谷关的驻军更是心腹精锐。平服成州最稳之策应是调他二人离南谷关入他的军中再杀将□□,可他以一人之力于万军中斩杀首将,且未起兵乱,霍鄣胆略智谋何等可怕。他麾下的周桓朝与冯霈你我都曾领教过,连那个霍氏少年,也曾计诱南境一部陷入伏圈。不止是能将,霍鄣之后又有如此少年英才,谁敢轻视。还有一处,”他深深看我,“当年他初夺武平便尽封了东南二向的入京通路,他不止是护卫京城,更是断去刘道业窥探京城风向的耳目,使刘道业不能知晓朝堂与军中的纤毫事,令其再无进军京城之望。行军夺城歼敌,他这迅猛一战可算是顺遂至极。刘道业蓄谋十载之逆事,他不过数月即平,京中有人也怕这种手段。手握重权易起异心,待他进京,要防他的便不止是那几人。”
哥哥的思虑袁轼如何能不防范,然而只是议而已,袁轼并未真正动手不过是忌惮霍鄣此时仍在外。
霍鄣大军已愈近,哥哥的日渐宽怀亦日渐重了我的疑惑,我不能分辨他真正防范的是谁。
可哥哥却是道,“前些日我忘记了至要紧的一处,”他的目光渐冷,“陛下再年幼,终究是皇帝。”
我不由敛眉,“你进宫讽谏了?”
“我再不会冒进。”哥哥叹过,道,“陛下仅是非要事只可听政,异姓人封王必要经陛下允准。几名宗亲前日愤愤进宫面圣,我不知其中内情,只料想与袁轼脱不了干系。可那些人出宫后便没了异议,当是陛下安抚了。”
他缓缓饮着青珑生,“何况,他之志,非一个大司马可足。”
他之意,霍鄣早有封王之心?我尚未问出,哥哥已轻锁着眉道,“这些年他看似于朝中事事不争,且或见或闻,军中都未有受过他招揽者,可若是无欲而不争,他如何能走到今日,朝中武将又为何都人人为他进言。汪溥死后只余他和袁轼,不过迟早而已。”他看住我,“你曾问我可怀疑过史唐二人,而卫原畏罪自裁前的那封信,你不以为可疑?”
我已是悚然,“他设计逼死卫原!”
哥哥目光微沉,“史唐不过一隅之将,卫原却是上军大将军。即使不是嫁祸,他也不会清白。”他的嗓音渐次生硬了,“父亲归隐,卫原已死,庄伯父年迈,而他两年前已是中尉。再经此二战,他必对各州郡的兵力部署了然于胸。功高至无可封赏时便是杀,若今上是孝武皇帝,他有此等功勋必然命难长久。然而因着先帝的遗诏,陛下此时只能安抚。”
我只觉咽喉发紧,“你可记得曾如何劝我不去怨孙护不救上平?你并未见过他,却这样疑他。”
哥哥摇头苦笑,“我只是觉得他胸中沟壑太深,失命之人也不放过,行事必绝其根本,太过狠戾。”
取觞浅饮,却品不出酒韵,我亦摇头,“拓土易,治土难。治有失,则土或失。南境初收,守边者又多为旧人,他不过是不许旧人为患而已。”
哥哥厌恶袁轼论霍鄣“好战而嗜杀”,若可那样容易清静活下去,谁愿意用双手去杀戮。
他一愣,却又扯出一抹笑意,“将重谋而不重勇,他用兵若是常以奇取胜我也仅当他是寻常武将。但纵观他这些胜绩,看似多是仅凭一双手艰难创下,可我每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