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怀才具的属官亦不止在宗正署,连从前不掌实权的尚书台也因着当年的尚书令刻意制束而时有内争,哥哥与萧歙曾深恶之。
有司诸多制束之下难以施展如印夔,便是他在南境战事大定后一力反对霍鄣封王,至袁轼退步,他更与袁轼于朝堂中激辩,而后告病再不入宗正署。
印夔不肯就任,闭门谢客连朱任衡也不见,更几次上表欲请罢归。霍鄣几次赞许他对皇室的忠忱,可是对这样执拗的人,封官赏赐都不收服其心。朱任衡不能服印夔,那道另择宗正的圣旨迟迟未得霍鄣的印,宗正署事务缓滞一月后,印夔终于出任宗正。
印夔初任宗正,鸿丘太守黄玢成了他第一道劾表中痛斥的一方司牧。
这黄玢于鸿丘太守任上不足两年,竟以霍鄣之名在城内仿皇帝行宫修建行府。行府毁去了十余户人家的祖屋,他居然又私耗了整年的算赋。
印夔的劾表言辞激奋,霍鄣静听他奏毕,即令将前一日已槛送入京的黄玢交由他依律处置。
霍鄣只快了他半步,初知黄玢行径之时他即令长州都尉将黄玢送入京。霍鄣素恶趋奉,原本有意交与廷尉论罪,此时交与印夔却是明策。
我原以为印夔会论黄玢死罪,却不想他只拆去尚未建成的行府,将黄玢送与廷尉署议罪。
这黄玢家财之丰厚令人瞠目,印夔请以黄玢被查没的家财修房舍归于毁屋百姓,再以偿金安抚,朱任衡准允。大司农姜备同请以黄玢的家财计为私耗的算赋入官署,范谨与印夔无他议,朱任衡亦准。
事关霍鄣的一案,朝堂上朱任衡每每目视霍鄣,霍鄣皆未出言,印夔与姜备的奏请终皆由朱任衡准下。
黄玢之财在三相用度过后竟余有近万金,沈攸祯奏请于城内扩郡学获准,此万金足可用十数年。一个太守岂能有这般家财,范谨查处出的贪敛等诸多罪名之下,黄玢终没能逃过一死。
朱任衡拜相未久,亦是在黄玢一案落定之时,霍鄣整案的章表中再有一道劾表。
兴州刺史典昶所上的章表直指其治下清平太守胡益居官逆法大兴冤狱,数月以来每有百姓呈上诉状,他问也不问只将两方人收监了事,以至民怨沸沸。
我反复看过这道劾表,蹙眉道,“一个不知司牧一方当为百姓谋福祉的昏官,做到他这般地步也是不易。”
“这胡益在清平太守任上已有七载,从前不以苛察为政,行事亦未有荒悖。再者,”他含笑道,“若是个昏官总不至今年始生事。”
他语含深意,我一时揣度不透,“那么你以为呢?”
他仍是笑,“他已奉召入京。”
胡益进京后立时出任大司马司直,掌监察纠举官僚。
虽为王,霍鄣在朝中仍是以大司马位辅国,胡益任大司马司直,便是霍鄣将胡益昭然揽于麾下,对胡益亦是维护了。
胡益离清平郡的前日,于官署内将诉案一一查判。其时郡内大官吏尽听判,每案所用不过半个时辰,诸多实证当前,被诉之人尽皆服罪无一人鸣冤。
因循苟且尸位素餐之辈尚能忍得一时,而那些怙势贪剥的官僚令霍鄣深恶,霍鄣早有心整饬,奈何总没有恰当的时机和人选。如今的胡益,便是霍鄣的第一枚深楔。
监察纠举官僚原是丞相司直的权责,朱任衡源浊形曲却也颇懂得投报。
朝堂诸事尚在掌控之中,近日之大患唯有北境战事。而战局已在掌控之中,战后交市之策亦已定下。
此时战事未平,此境一线防御的根柢亦未实,若和赫之势大于中土,交市断不可行。唯待和赫内争耗损且乏于进军,同有北境防御坚牢亦有良将镇守之时方为最佳时机。为防朝中沸议,霍鄣只与周桓朝相商,只待时机。若交市成,边境可得长久安宁,朝廷便可借此机积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