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有气无力的惊呼,在房间里被放大数倍。逝以寻张开眼,气喘吁吁,才发现她竟是躺在床上的。
梦里梦,她现在已经不知道究竟哪样是真,哪样是假。
白琅来找逝以寻时,逝以寻正坐在门口发呆,一边嗑着瓜子,吐了一地的瓜子皮。他显然是从和栾宫回来,带着满身的药气,一屁股坐下,抓了一把瓜子,边嗑边吁道:“累死我了,趁着尊者去看着,我回来歇歇。”
瞅着白琅面皮上顶着的两只黑眼圈,逝以寻好奇的问道:“你昨晚没睡罢?”
白琅唏嘘:“岂止是没睡,我跑上跑下忙里忙外,压根儿就没歇过!”说着他便瞧着逝以寻,疑惑问道,“逝以寻,你昨晚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了,怎的脸色也这么差?”
逝以寻想了想,如实道:“实不相瞒,大抵是认床的缘故,在你们般若界晚上我都歇不好,做了一整晚的梦。”
白琅无所在意道:“很正常啊,我自打回来以后,一眯眼儿也会做梦。说明心里不清明。”
逝以寻好奇地问:“你梦见谁了?”
“当然是梦见……”话说一半他忽然打住,扭头看着某女,十分不自然道,“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即使和白琅谈话,也没能纾解逝以寻的烦闷。她想,可能还是她自己太较真儿了,晃去和栾宫见到忙碌的重砚时,连自己都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只愣愣地看着他,重砚察觉到逝以寻的目光,转过身来,一双眼里满是沉寂,与她道:“再等两日,你便可取药离去。”
他的疏离,让逝以寻感觉到一丝心烦意乱,逝以寻脱口便道:“你是不是很不喜我待在你这里?”
他手里的动作顿了顿,逝以寻意识了过来,颓然摸摸鼻子,又道,“是了,数日里搅扰了尊者的清净,委实是我不应该。”
下午,逝以寻就在和栾宫外的婆罗树下,躺着打个盹儿。
阳光晴艳,风也和暖,十分适合户外打盹儿。
随后白琅远远儿地就叫道:“逝以寻,你快醒醒,看看谁来了!”
逝以寻以叶片儿遮挡双眼,睡得正好时被他突来一喝,心情相当糟糕,随口就道:“总不会是我爹妈来了,莫不是你相好儿来了?”
“是你相好儿!”
逝以寻迷迷糊糊地回味着,直到清然的气息浸鼻,眼上的叶片儿被人揭开了去。忽然明媚的光线让她有些不适应,眯开一条缝儿,入眼看见的却是一袭绯艳绝伦的衣角,和一张温和中带着紧张的容颜。
“玄想?”逝以寻惊喜地坐起来,瞅着他,“你怎么来这里了?”
玄想眯了眯眼,道:“一声不吭就乱跑,我总得要知道你去了哪里了,怎么,不能来?”
逝以寻笑咧着道:“天帝没告诉你我来般若界求药了么,还有先前尊者帮过我,我觉摸着可以顺带将你我的请柬送来给他。原本是想着你忙啊,不忙的话当然可以来了。”
玄想的神色舒缓了些,有两分无奈。
逝以寻便又再接再厉道:“其实我也不打算在这里留这么几天的,但尊者亲自给我炼药,可能近两天就好了,你不来找我,近两天我也出去找你了啊。”
后来玄想似了然地问:“阿寻,你把喜帖给尊者,尊者收了么?”
逝以寻道:“收了啊,不过我想他估计不会去。”
“哦?”
“那是一个冷清的人,估计习不惯仙界里的应酬,也十分难以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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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想来了般若界,这是一件新鲜的事情。在逝以寻的印象当中,天界之人是不能随便进般若佛界的。这些还都是托了白琅的福,一再打破了这个传统。
本来玄想是没有权力通过混沌灵界的,混沌灵界的守门人去向白琅通报了一声,白琅一听是逝以寻的相好儿,便将他给不大意地带进来了。
其间玄想与重砚只打了一回照面,玄想不失恭谨地和重砚打了招呼,寒暄了两句,随后陪着逝以寻在般若界度过了两天美好的时日。而她再也没见过重砚一面。
直到复原丹炼好了,他才肯主动在逝以寻面前现身。
那日云淡天长,霞光淬金。玄想牵着逝以寻的手,重砚便从和栾宫的药殿里堪堪走出,银发轻扬衣角纷飞。
素白的手指往逝以寻眼前一递,钳着一只琉璃锦盒,重砚不咸不淡道:“这是为复原丹。”
逝以寻小心接过,指尖与他相碰,一股淡凉。逝以寻道:“尊者仁慈,广德厚载,多谢。”
“还有”,他眉间一动,忽而又拈出一枚药丸,没有拿盒子装着,便直接递给她,“听白琅说帝君夜间多梦,帝君服下这个,往后情况便有所缓解。”
逝以寻愣了愣,仰头看着他。他亦半垂着眼眸安静地看着她。脑海里,蓦然浮现起那句话语:别哭,想嫁便嫁罢,我不阻拦你。
心里触痛着,逝以寻伸手从他的手指间取下那枚药丸,毫不犹豫地便仰头咽下。心头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来,想着哪怕他给她的是穿肠毒药,她也会不带一丝迟疑。眼角莫名其妙地发酸,再看他时,他眸色闪过诧异,旋即幽邃了下来。
逝以寻咧嘴笑了笑:“谢谢你。”
重砚手指轻抬,像是要来抚她的眼角。
却适时地被玄想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