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航越看越是皱眉,深觉那金世成身上有问题,原本只是打算在县上歇个脚明日便走,如今改为留下住段时间,探听下当地情况。
徐航正准备寻家客栈落脚,经过衙门时见到有个年约五十的老者背着包袱从里头出来,神情郁郁寡欢又愤恨不平的模样。徐航观他身上有文昌之气,应当是为官者,又是从衙门里出来,八成是当地的县令了。
不过看对方的神色,又背着行李出来,怎么看也不像是有春风得意的好事,相反恐怕正是失意的时候。
徐航直觉是与金世成有关,即便不是,对方为当地县令,起码也该知道不少当地的事,或许能从对方口中得知一二状况。
于是徐航就走上前去,道:“这位官老爷,我看你神色颓丧,这是为何事而困扰?”
对方闻声回过头来,见徐航霁月风光大有仙人风采,不禁露出惊叹与钦慕,但在看到徐航那头短发时瞬间顿了顿,随即就转变为嫌恶。
徐航由此迅速联想到恐怕是与当地僧侣有关,自己大约是被误认作行僧所以遭到迁怒,由此可见那“活佛”金世成果真有问题。
徐航澄清道:“我并非出家人,剪短发不过是因为家乡风俗。”
果然听他这么一解释后,对方脸色稍霁,也愿意搭理徐航了。
只见这老头苦笑着说:“莫要叫我官老爷了,我已被罢官,今后去往何处都是个问题。”
没想到自己一来就撞上当地县令罢官,也不知该说是赶巧还是来得不是时候。
徐航道:“我看你面相是个正派人,即便为官也是个为民的好官,怎么会落得罢官的局面呢?”
徐航觉得当中缘由值得考究,现在还是上午,于是他就提道:“若老先生愿意,不如到附近茶楼坐下,与我详细说说,就当是找个人倾吐,疏解郁闷吧。”
老头想了想,最后许是想到自己出了长山县后也是前路茫茫,心里也是有着番茫然想找人倾诉,便应了声:“好。”
于是二人来到就近的茶楼。
坐下后老头开始缓缓道出近来窘迫的原因。
眼前这位老先生姓南,平常人称南公,两年前被派遣到这上任当县令。那金世成原本只是当地的无赖,谁知一年前突然消失了一个月,回来后县里的人就发现他期间竟然剃度出家当和尚了。
原本以为金世成是看破红尘重新做人,不曾想到他回来后没过多久,便开始做出疯癫之举。
他当街去食粪土,并自称活佛,说此举是为净化世间污垢。偏偏不少平民百姓因为他惊世骇俗的举动,所以还真被唬住,信了他的鬼话连篇,不仅奉他为佛,甚至还跟着去食粪土。
徐航听到这里,顿时感到十分倒胃口。
南公道:“更可恨的是那些无知的妇人与百姓将他的话当作金玉良言,钱财尽数供奉给了寺庙,许多人分明家中并不富裕,却宁可自己吃不饱穿不暖,也要砸锅卖铁的捐香油钱给那群和尚,把他们养得脑满肠肥。”
说着,南公便不得志地长叹一声:“唉……我实在看不惯他这般愚弄百姓,便有心整治他一顿,不曾想到却牵扯出一个人来,原来金世成此前消失的一个月里是去了诸城拜金和尚为师。”
“金和尚?”徐航听到又冒出一个人来,“这又是谁?”
见徐航面露困惑,真不认得金和尚的样子,这会儿南公才是真信了徐航是从外地来的,不是和金世成一丘之貉。
南公用讽刺的语气道:“金和尚是我们这儿的天,他被叫和尚却又不是真的和尚,他也不喜欢被人叫师傅,当地的人通常叫他爷,也有叫他伯伯、叔叔。这个金和尚本身无才也无德,但就是早年靠做投机倒把的生意成了富豪,借此他又肯散财广交朋友,最后让他搭上了京中贵人。因为门路多消息灵通,他手中握有众多官员把柄,所以当地官员哪怕对他有意见,但莫说整治他,在他面前还得做小伏低,生怕得罪他。”
徐航听了咋舌不已,这是古时候的土皇帝啊!或许就连京中的皇帝都没他逍遥自在,毕竟皇帝还得受制于权臣和世家。
“听你这么说,那个金和尚既然能在这当地一手遮天,应该也有些真本事才对。”
钱财确实动人心,但就徐航前世所知,有些门路也不是光靠砸钱便能打通,还得需要人脉,否则也不会有暴发户和贵族之分。
金和尚如果真如老头所言,是个无才无德的暴发户,那应当没那么容易攀上京城里的达官贵人。
南公点头道:“听闻金和尚确实是有通鬼神的本事,所以才这么快得到京城里那些大官的庇护。”
徐航听完了来龙去脉后,问南公:“那先生今后是不再入仕了吗?”
南公再次苦笑,道:“我如今已经想通了,反正也一把年纪,不如告老还乡,在老家教教书,官场的事我这老头子就不再掺和了。”
徐航闻言沉默半晌,他看得出眼前这位老头确实是个正气的人,作为官员的话是当地百姓的幸事,可惜了。
“这是百姓的损失。”
南公笑了,这回是释怀的笑:“能在最后一天离去时听到有人这么说,我南某也算是心满意足,没有遗憾了。”
告别了南公后,徐航到客栈开了房间,然后就在房间里使符箓传召了当地的土地公。
只见一个半丈高的长胡子小老头很快出现在徐航面前的空地上。
小老头看到徐航后,赶紧抱着拐杖拱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