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紫竹禅院的惠因大师被请到了晴光阁。
他穿着浅灰色衲衣,看了一眼枯坐在地毫无生气的沈亦蘩,什么话也不说,只是面对着她盘腿趺坐,祥和地阖上双眼安静诵经。
从晌午到日暮。静谧的院中只有花光鸟影以及沉沉的梵音。
直到落日又西沉,像极了前世她被赐死的景色。她微微抬起了头,淡淡地望一眼面容平静祥和的惠因禅师。
惠因禅师停住了诵经,报她以平静的回望,颔首施礼道:“施主迷途知返,可喜可贺。”
“禅师,小女能否请教一个问题。”沈亦蘩艰涩开口,声音低不可闻。
“施主请讲。”
“想问禅师。**可有常法?小女来于何处,又归于何处?”
“阿弥陀佛。”惠因禅师缓缓道:“此时此地,便是施主的来处,亦是施主的去处。”
沈亦蘩略有动容,怔忪了一会,微微摇头:“我不懂。”
惠因禅师微笑不语,在身旁芍药花丛里摘下一朵粉白的鲜花送到她跟前:“浮生如寄。寄在此处,寄在彼处有何分别?。”
沈亦蘩呆呆的接过花朵。禅师施了一礼,起身翩然离去。
当晚,扶风王府的沈亦蘩沈采女变回了正常人,只是变得沉默寡言,并且砸烂了屋子里所有的镜子。
王妃的传话顷刻间便飞遍整个王府后院,迅速点燃了这群多日来百无聊赖的女子的神经。
后花园石径上,四位衣着光鲜的妙龄女子——吴采女、罗采女、周采女、王采女此时正款款走着,谈笑风生。
“哈哈哈哈……”其中姿容最为出彩的吴采女掩嘴笑得开怀,“听闻,晴光阁里那美人儿,言行疯癫无状,不知是冲撞了那一路神仙,真稀罕。”
身着上等绸缎的周采女手执绢扇,接话道:“王妃命咱们去探视,你们都带了什么手礼?”
“手礼?周采女可真大方。”吴采女高傲冷笑一声,“我母家小官小吏,我又不得宠,哪里来的东西给她送去。”
周采女善解人意地一笑,挥手示意丫鬟小茹上前,奉上一个大锦盒,绣着“海棠斋”字号,打开来,内置着四个锦缎小盒,都用缎带细细绑好。
“好歹探视病中姐妹,上回我娘家捎进来一些饴糖,准备给她送过去。顺便,替你们都备了一份。”
周采女说罢,罗、王二人立即面露感激,文静怯弱的王采女郑重其事地朝周采女施了一礼:“青儿谢过周姐姐。”
她那一本正经地模样把吴采女逗得噗嗤一笑。
嘴甜的罗采女更是一把搂住了周采女的胳膊,嘟起嘴感动兮兮撒娇道:“周姐姐待我们真真是好极了!”
周采女嗔了她们一眼,没说话,一脸微妙深藏功与名。
罗采女岂不知她喜爱戴高帽的性子,立即乖巧地又补上一句:“周姐姐母家不愧是穆城富商,花起银子来眼都不带眨的。”
“这海棠斋的点心,指甲那么大一块顶得上平常人家一个月用度。这么大一盒子,啧啧,得花多少钱呐!”
周采女听了,俏脸禁不住花一般笑开来,神态又得意上几分:“这有什么,花不了几个钱。”
吴采女却一个抢步走到小茹跟前,伸手抄起其中一个小锦盒,叫彩虹摊开手帕,将里面雪花一般莹白的饴糖尽数倒出。
“好好包起来,既是这般金贵的东西,带回去我自己吃。”吴采女冷冷说道。
蹲下身子抓了一把路旁的砂石,装进小盒子。
“妖魔附体的女人,吃什么饴糖?吃点沙子石头,能驱邪,好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