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放心不下,燕王便把二儿子朱高煦唤来,问他在京时候,世子与皇上可有往来。朱高煦先是有些莫名其妙,及至父亲取出黄俨的密信,他才明白其中经过,一丝贪欲不禁油然而生。
他自问为了父亲出生入死,功劳极大,可他不是长子,不管是这燕王之位,还是一旦父亲坐了江山的皇位,都没有他的份儿,朱高煦平时想起,也曾大感不忿不平。大哥既胖且虚,也许不得长寿,可他已经有了儿子,有这嫡子长孙在,王位或皇位,依旧不会属于自己,如果能……。
一丝恶念在他的心头徘徊,忽而想起大哥一向仁厚,对他和老三都极为亲近,从小儿他们两个闯了什么闯事,大哥都极力包容,护着他们,如生死,不禁又有些不忍起来。
朱棣见他脸色阴睛不定的,不禁喝道:“为父问你话呢,为何彷徨不答?”
“啊!”
朱高煦吃了一惊,那权利之心终究战胜了骨肉亲情,他横下心来,跪地说道:“父王,人…犹豫不决是非,那毕竟是孩儿的亲大哥呀,可……,可是事关父王和十数万大军的安危,儿子又不敢隐瞒,所以……。”
朱棣目光一厉,沉声道:“只管讲来,为父自有分寸!”
“是!”
朱高煦做出一副百般不愿的样子,勉强说道:“儿臣三兄弟到京师时,皇上设盛宴款待,对大哥极尽优容。以后……,以后也时常召大哥入宫叙话。大哥博学多才,精通琴棋书画,不似孩儿这般一介武夫,所以甚受皇上爱护,皇上身边的近臣,如怀庆驸马等一众皇亲国戚,也常与大哥一起饮宴吃请,皇上与大哥……,的确……,的确是非常亲近的……。”
朱棣听到这里,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朱高煦赶紧又道:“不过,孩儿相信,大哥是绝不会受皇上蒙蔽的,黄俨送的口信儿不也只说皇上派人招降,被大哥带人带信扣下了么,可并没说大哥答应投降。”
朱棣惊疑不定,心中只想:“如果儿子真的受了皇上蛊惑,投靠朝廷……。”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虽说北平有爱妃徐氏,还有道衍大师在,但是高炽是名正言顺的世子,一直执掌着北平的军政大权。这几年自己领兵在外,北平军政法司所有的一切,都是大儿子一手掌握,如果他要反,王妃和道衍大师是制止不了他的,不要说他献出整座北平城,只要他打开一道城门,放南军进城,那就大势去矣。
朱棣思来想去,终不敢把全家人性命和十余万大军的前程都放在他对长子的信任上,他沉着脸色对朱高煦道:“高煦,你立即以催缴钱粮的名义率轻骑返京,对朝廷招降之事只作不知,见了你大哥之后,马上动手把他抓起来,再持俺的手令控制全城,等俺回去再作道理。如果你大哥胆敢反抗,那就……,朱棣咬了咬牙,目中厉色闪烁,右掌白下狠狠一劈,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杀!”
“孩儿遵命!”
朱高煦连忙答应,心头不由自主地急跳起来,虽然父亲吩咐,如果大哥不肯遵令才可杀他,可是到时候到底是个什么局面,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就算事后被父亲察觉什么,他还能杀了自己为大哥报仇不成?何况兄弟三个里面,父亲本来就最喜欢自己呀乙朱高煦一面急急地转着念头,一面站起身来往外走,恰在此时,朱能引着几个燕王府的家将,押着一个垂头丧气的家伙走进帐来。
原来,黄俨虽然提前一天就派人了来送信,可他不敢惊动朱高炽,是偷偷用箩筐把他的亲信小太监放下城的,那小太监走了几十里路,到了一处村镇,才买到代步的马匹,还是一匹劣马。
而徐王妃派来的几员家将是朱高炽大模大样打开城门放出来的,骑的也是军中一等一的战马,结果只比那小太监晚了片刻便赶到了军营。
朱棣听那家将说明来由,再接过那封皇帝的御笔书信一看,见那火漆封口完好无损,根本不曾开启过,激动的双眼漾起一抹泪光,仰天长叹道:“险杀吾儿、险杀吾儿啊!”
这一桩离间计,正是方孝孺密授于朱允炆的,以国之宰辅、管仲乐毅自诩的方孝孺,自入京辅政以来,唯一一点可圈可点的事迹,就是这一回了。
若不是徐妃偶然说与道衍知道,他这一次真就成功地让朱棣父子相残了,凭此一计,也可稍稍洗脱他的无能之名,可惜,被道衍那个秃驴给破坏了,由此看来,方孝孺刚一把持朝政,就严厉打压佛教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
离间计没有成功,方孝孺正懊丧不已的时候,夏浔又给他上了一把眼药,因为方孝孺和中山王府联姻的父定之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