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京中一处宅子。
院中冬树下,一个女子在弹琴,但她分明意不在此,才拨弄了几下瑶琴,这弦便断了两根,她神色一冷,索性罢了手,喝了盏茶,脸色渐见缓和。
这是一场硬仗,她必须得沉住气。她想。
这时,她的丫鬟急匆匆的从前院走进来,语气带着奇怪,“小姐,奴.婢在门缝下面发现了这个。遏”
被唤作小姐的人正是阿萝,看着梅儿递来的信函,她眸里也浮出一层疑色。
那上面干干净净就“顾惜萝”三个字。
“什么时候发现的?”她问。
“就是方才,你的奴婢想出门买点东西,就在院中门内的位置发现了。”
“问过门房没有?”
“问了,说是根本没发现有人来过。”
“他们一直在门外值夜竟然都没发现?”阿萝眼皮一敛,“送信的人不简单。”
她也不再询问,直接拆开信。
才将将一眼,那信便从她手上掉了下来。
梅儿一惊,“小姐,怎么了?”
阿萝目光一片空茫,随即一点一点笑出声来,“她没死,冯素珍竟然没死。”
她说着话,浑身都颤抖起来,一双眸子发红,犹如困兽,憎恨、狂怒、凶狠……所有尖锐的情绪仿佛一瞬交集在一起,她大叫一声,突然又蹲下身去,抱住自己。
梅儿惊疑地弯腰把信捡起,但见那信上只有一行字,笔锋凌厉。
——冯氏未殇,为帝所藏。
“怎么会这样?”她喃喃问道,俯身想去扶阿萝。
“这信是谁写的,也许不是真的,小姐你……而且小姐如今也有了李公子,管那小贝戋.人怎地——”
她话还没说完,却教阿萝一把推开,摔到地上,“小姐……”
阿萝浑身发抖,双目红透,竟是又哭又笑。
“我还在等他回心转意,”她睁大眼睛,“可已经晚了……
“我真傻,你知道我为何要死死守着和孝安的诺言吗,不仅因为我母亲,还因为,我怕,怕孝安猜到双城的事,把事情告诉他。”
“我这样做是为什么,我只希望在他心中永远记住那个善良阳光的阿萝,那个让他温暖开心的阿萝!”
梅儿哽咽道:“小姐,奴婢明白,小姐是希望,在皇上心中,永远都看到小姐最好的一面。希望他永远爱着小姐,因为小姐是那样的爱他。”
阿萝笑,“可是,到今天,我才发现我错了,双城本来就该死,我为何要赔上自己的幸福?”
“从小我住在她家,她天真无邪,我却必须步步小心,因为顾南光是她亲爹,而不是我的,我事事让她,待她掏心掏肺,连走也告诉她,可她……她明知我和连玉两情相悦,却跑去通知那老妖婆,跟我说什么即使姐姐你们走了也非长远之计,太后不会放过你们的,说得那么动听,还不是心里暗暗喜欢连玉?我让她顶替我,让她付出代价,我真有错吗?我是疯了才会认为连玉会因我动了恶念而不喜我。”
“连欣说得对,善良的人守不住幸福。”
她说到这里,眼中迸出一股浓浓的恨意,那当中之激.烈与森冷,让梅儿也微微打了个颤,但她道:“小姐,奴婢一定会帮你。”
*
因连玉一行在数天后到达上京,马车没有立刻进宫,而是去了京郊连玉的宅子。进京前,内卫已暗中奉连玉之命,到六扇门通知无情等人。
下得马车,铁手和追命都已等在宅子门口,素珍看到他们眼圈都红了,两人也是异常激动,追命把素珍抱起来,转了好几圈,若非看到连玉在旁,眼皮微微撩过来,他都不肯放人了。
不在。二人说,无情前天离京,执行门中一个紧急要务去了,据说是江湖上一件颇为棘手的案子。
但她的事之前权非同是通知过了,不过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上面。
素珍也是特别高兴,连连朝连玉使了几个“回头好好回馈你”的眼色,但她很快明白连玉没那么好心,他旋即宣布了他们婚事,定在五天后置办,就在这宅子里头。
这五天是给准备各种东西的,否则,看样子,他连这五天也想省了。
素珍希望等无情回来,连玉知她重视这个朋友,多通融了五天。当然,十天里,无情若还没赶回来,那便没办法了。
素珍一脸悲愤,铁手和追命本来因素珍的事恨极连玉,此时却十分赞同,素珍暂居宫中,虽不昭告,但他们自是希望她有个名份才好。越快越好。
二人又把素珍拉到一旁,问起当日婚宴随素珍失踪的小周,素珍微微蹙眉,随即笑答,在宫中养尊处优着呢,爱屋及乌,连玉自然没把这人质怎样,后来便把人给放了。
二人松了口气,追命恨恨道,这人也是个吊儿郎当的,既然出来了也不找找老大。老大嘴里不说,心里肯定怪想的。
素珍一时语塞,竟不知回什么好。
事情既定,便约定了十天后山庄再见。
临走的时候,依依不舍的反倒不是素珍,而是连欣,她拖拖拉拉、期期艾艾的走在最后,拉过追命咬耳朵。追命有些无奈,但禁不住她合掌再合掌,一脸哀求,终还是答应了。
朱雀瞥了眼,但没说什么。
马车朝皇城而去。
素珍仍是和连玉单独共乘,连玉嘴角含笑,看得出心情极好,素珍却笑不出来,一拉他手臂,“告诉我,当日和我一起被弄进宫中的小周哪里去了?”
连玉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