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世苍板着张脸,与平日的横眉冷面不同,此刻明显掺杂了些许窘迫,自然说不出话来。豫丫头年纪小,胆子却是不小,什么都敢说。这一点上当真像极了她母亲。
司夫人一眼便瞧出冉子豫的小把戏,想着自己是长辈,怎有被小辈问倒的道理,便机智地调转了话题,“我且问你,不在阁中好好待着,哪里鬼混了去?老爷与我来看你,人影都瞧不见。”
“我”冉子豫才说了一个字,便被司夫人抢了去。
“你如今已是徽帝亲封的太子妃,私自出门鬼混败坏了名声也罢,莫像你不要脸的母亲祸害我国公府!”
提到那个已故的人,冉世苍不自然地眨了下眼,极慢极慢。
“豫儿没有出去鬼混,而是出去寻百花香糕。”冉子豫将一小包白帕子包裹着的东西打开了,里面静静躺着几块四四方方的玲珑糕点,点缀着几片花瓣,确实是百花香糕。“豫儿贪嘴,就想吃这个,便出去买了,不过豫儿带了面纱的。”
司夫人不慌不忙道:“贵为幺小姐,这点子事都要亲力亲为,你这阁里的人都太不中用了。”她知道冉子豫对这帮贱婢有情,便拿她们说事。即使动不了冉子豫,动她阁里的人也能叫她痛苦。
冉子豫垂下水媚的眸子,轻轻点了头,语气低沉了几分,“大娘说得是,豫儿的这三个婢女连豫儿最爱的百花香糕都不会做,平日的点心零食味道也不很好,不过习惯了就好。但她们在收拾凌云阁上特别中用,若没有她们,偌大的凌玉阁豫儿绝对手足无措。”
冉世苍闷哼了一声,冷厌睨过司夫人,吩咐道:“凌云阁里的仆子太少,明日遣三十名各阶仆子来。”
国公府大将军的女儿院子连个做点心的都没有,仆子少得需得自己动手,说出去像什么话!
而且这是他与芷儿的唯一女儿添了一句,“善做百花香糕的,通通送来。”
司夫人暗自生气,被那死丫头倒打一耙的滋味很不好受,却还是回了个“是。”
冉子豫行礼谢过冉世苍与司夫人。
今日出门之时,逗玩采薇,才在回来路上顺便买了一份百花香糕,算做赔礼,希望采薇吃了这个掂了些肚子,晚上用膳时,念着她买糕的诚意与肚子里还未消化的香糕,不会因生气而异常勇猛地与她抢肉。真是没想到司夫人安排了这么一出,更是没想到这香糕还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冉世苍与司夫人带着冉子柔出了凌云阁。
司夫人抿着唇,端庄的面上无丝毫笑意。本想用冉子柔来套出冉子豫的阴谋,却被反将一車,自是愤恨无比。同时不愿看冉子柔一眼,这女儿生得软弱,不如冉子仙有能力。如果不是因为冉子仙被毁了最重要的美貌,那么昨夜跪在宁心斋的人就是冉子柔了。想着想着,她也不知该问谁:为什么被毁美貌的是她的三女儿,而不是二女儿?
冉子柔温婉清高的面上并无几分没有完成母亲所托之事的遗憾与难过。三妹妹与冉子豫之间的事,母亲与冉子豫之间的暗火,她根本不关心。做戏试探冉子豫,她本就不想做,因而她并不觉得自己失败了,失败的是母亲与三妹妹。
但她害怕。母亲有三个女儿,大女儿远在宫廷,三女儿又失了势头,但母亲还有她这个二女儿,唯一在她身边的女儿。
“父亲留步!”冉子豫慢慢上前几步,怯怯道:“父亲回来也有些时候了还不曾看过娘”
冉世苍触电似的僵了下身子,眼中满是错愕与惊恐,随后便是无可奈何。司夫人一把把他拉走了。
他同意司夫人试探之计本就存着私心,想看看芷儿。只是到了之后,发现凌云阁完全变了样,再不是原来的凌云阁。他也没有照顾好他们唯一的女儿,更不敢去看芷儿了。可豫丫头那小心翼翼地期待与难得的委婉当真叫他无可奈何,好在司夫人将他扯走了,他觉得幸运身边还有司夫人。
诚然冉世苍走了,匆匆忙忙走了,解脱似的。
冉子豫靠着凌云阁大门,久久望着那个逃脱似的身影越来越小明明从前冉世苍是极疼爱这个小女儿的,如何在她伤重被扔回府邸之时,那样漠然的态度。明明冉世苍爱惨了南宫芷,如何如今与她上柱香都不肯?
好个没有雪的月夜。
凝香阁檐上歪歪扭扭挂着几只红灯笼,这灯笼蒙了灰似的,很不新鲜。
明月穿着一件明艳的对襟红褂子,棉裙厚袄衣。小脸红扑扑的。“小姐!快吃东西啊!”若饿死了,少不得连累她这些做仆子的。
冉子仙只穿了睡觉时的白色里衣,半披着水华狐狸裘。未绾的长发任意披散着,打了好些结。面上的丑陋的疤赫然似有毒的蜈蚣,两眼圆睁着,没有光泽,唇冻得紫红。
“叫你吃呢!”见冉子仙没有理睬她,便推了冉子仙一把,同时大吼。粗鲁的语气一如从前的冉子仙。
被废了武功的冉子仙完全不胜推搡,一下子便被推下了sān_jí矮阶。“你这个贱婢!再敢这么对本小姐,信不信本小姐砍了你!”
她实在受不住了,自从被废了武功,又被囚在这里,丫头仆子们一个个爬到她头上,作威作福,甚至拳打脚踢。她在这里受苦,没有人来看过她,父亲没来,母亲没来,大哥哥、二哥哥、二姐姐都没来!
那是一个阴谋,是母亲精心编织的阴谋,只为来了给大哥哥开罪。都是母亲的孩子,凭什么!凭什么要她顶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