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站犹疑看了眼亭中吃喝热闹的官兵,不敢接钱,明文催道:“你拿出来就是,公子既然吩咐,必不会让你担干系。”
摆站才“哎”了一声,接了铜板进去抱出一筐硬邦邦的馍饼,这种饼最抗人常备的干粮,“倒几碗热茶来,”程璟吩咐,亲自把饼拿过去分给女囚,看守的士兵知道程璟是官宦子弟,也没多说什么。
女囚们道谢接了饼,狼吞虎咽吃起来,看来是饿了许久,程璟亲手拿了块饼给小女孩,小女孩望了望唯一没有接饼的少妇,听话的等着。
少妇瞧也不瞧,厉声道:“雪儿,娘跟你说过,做人要有志气,不可食‘嗟来之食’。”
程璟微微一愣,不想一个落难妇人也有这般志气,少妇因情绪激动脸色微红,更增几分动容姿色,但这坚毅的表情,决绝的眼神,让程璟有种不祥的预感,少妇是报了必死的决心,要寻机自尽。
是啊,与其进军营被糟蹋虐待至死,不如干干净净自我了断,程璟看着小女孩稚嫩可人的小脸,还扑闪着童真未泯的大眼睛,心中着实几分不忍。
程璟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何,叫何雪,雪花的雪。”小女孩认真答道,“这是我娘,那个是我表姐,还有我奶娘···我们都是何家人呢。”
何氏全身止不住擎动,握着小女孩的手更紧了,程璟心微微一痛,“我们何家没钱了,所以我们要去别处赚钱养家,”小女孩解释道,“谢谢哥哥给我们饼吃,我没钱给你,我给你背一首诗吧。”
程璟眼眶微微一红,他本是个多愁善感之人,差点哭出来的表情让何氏诧异。
“雪儿,你还没吃呢,吃饱了才有力气背诗啊。”程璟笑着掩饰自己的情绪。
何雪又抬头看了一眼何氏,何氏默默垂下眼泪,小女孩乖巧的帮她拭泪:“娘,你怎么了?”
“没事,沙子进娘的眼睛了,雪儿真饿了,就吃吧。”
何雪摇头:“雪儿不饿,娘饿了,娘吃点吧。”
程璟看着这对母女,终于下定决心,目光笃定看着何氏,似无意碰了碰她手,轻声道:“我可以救雪儿,”
何氏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在程璟示意的眼神压制下聪明的没有声张,“但我只能救她一个,其余人爱莫能助。”
何氏面露疑色,把雪儿交给一个陌生人,她多少不放心,但现在,她还有什么选择,带着雪儿一起去死?为人母确实难下这个决心,这也是她苟延活到现在的原因。
“你放心,我不是坏人,一定把雪儿当妹妹,说到做到。”
何氏望着程璟真挚的眼神,决然的态度,她凭一个女人的直觉相信程璟是出于好心,她被逼无奈的选择信任这个陌生公子。感激的点点头,嘴唇嚅动,终没有把“谢谢”说出口。她将何雪搂紧在怀中,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
程璟进凉亭,巡视一周,见到一个头戴大檐帽,帽顶有红缨的男子一人一桌,正在饮酒,程璟坐过去与男子同席,男子微微一愣,并不认识,程璟报以微笑。
“长官贵姓?”
男子瞟了一眼程璟打扮,再看他手上一把好剑,外有侍从宝马伺候,举止风度都在暗示此人身份高贵:“在下武士长张渊,这位公子是?”
程璟心想,自己如道出身份要救小女孩,虽事半功倍,但怕会为程家染上污点,所以改口道:“在下无名小卒,不足挂齿。只看女囚中有个丫鬟顺眼,想找官爷买下,不知官爷可否给个薄面,银子必不会少了。”
张渊也是混迹官场的人,心知肚明,笑道:“好说,好说,不知公子看上哪个丫鬟,我待会扔在途中,就说逃跑被打死了完事。”
程璟大喜:“多谢官爷,”拿出两锭金子从桌下奉上,张渊巧装无事收了,“就那个叫何雪的小女孩,还烦官爷费心给我留在路上。”
张渊点头,程璟出了凉亭,何氏巴巴眼望着,见程璟点头示意,才松了口气,“哇”的一声哭出了声。
哭声在秋风中悠悠荡荡,如一曲拖尾的悲歌,程璟虽知这是喜极而泣,但听进心里,仍如针扎般刺痛了他柔软的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