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凰宫凌虚阁里。
天色已经渐渐黯淡下来,太阳也慢慢西沉,凌虚阁外头也已经挂起了宫灯,宫殿里面一盏盏烛火把内殿照得灯火通明。
赵睿身披春衫,头发披散,正正埋头在如山如海的奏折里,在他的手边,还放着一个两个瓷瓶,其中一个已经空了。
他是在三月底病发的,四月初被陈希夷救醒,道如今才过去不到十天,一瓶能支撑半个月的参茸丸,已经被他吃了整整一瓶。
如今的赵睿,双眼赤红,脸上没有半点血色,皮肤底下埋藏的青色血管都隐隐可见,显得极为骇人。
可是,他还是不愿意休息,时间太紧迫了,需要安排的事情太多了,一直苦熬着的赵睿也有些受不住了。
他需要尽快的把能安排的事情统统安排好,然后尽快的去死。
刚醒来那会,他半个时辰才会头痛一次,现在不到一柱香时间,他就会头痛欲裂,那种感觉,他真的是一刻也不想承受了……
大内官李怀面带愁容,端来一碗稀粥,脸上勉强挤出笑意,轻声说道:“陛下,该用膳了,奴婢知晓您吃不下东西,这米粥总该喝一些。”
赵睿点了点头:“你放下吧。”
李怀微微叹了口气,把米粥摆在了另外了一张矮桌上。
等到太阳即将完全坠下去的时候,一个小太监迈着碎步,走到了凌虚阁里,附在李怀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李怀脸色变了变,挥手禀退了这个小太监,迈步走到了赵睿面前。
“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赵睿停下手里的朱笔,低声道:“寿儿?他来做什么?”
“奴婢不知,陛下…见还是不见?”
“不见,让他回东宫去,早些歇息。”
赵睿不假思索的说道。
李怀点头应了一声,正要出去应付太子,突然听到身后赵睿沙哑的声音:“慢着……”
李怀缓缓回头,只见已经僵坐许久的成康帝,勉强从玉案上起身,身子摇晃不定,李怀连忙上前扶住了他。
赵睿喘了几口气,坐回了软榻上,低声道:“去拿面镜子来。”
李怀连忙取来一面打磨平整的铜镜,摆在赵睿面前,赵睿看着镜子里黄澄澄的自己,微微皱了皱眉:“这个看不清楚,去打盆水来。”
几个小太监连忙用银盆打了一盆清水过来,赵睿俯身看去,这才看到已经几乎不成人形的自己。
头发披散,脸色苍白,眼睛里密布血丝,几乎赤红……
赵成康皇帝深呼吸了几口气,最后缓缓闭上眼睛:“来人,给朕净面,更衣,束冠。”
一直在凌虚阁里随侍的太监宫女们连忙忙活了起来,众人帮着赵睿打理整齐头发,又戴上明黄冠冕,穿上衮龙袍服……
赵睿再度附身朝着纯银的水盆看去,之间水镜里的自己,已经再度变成了那个威严的皇帝。
只是有些美中不足。
成康帝皱了皱眉,低声道:“可有朱粉?”
他的脸色太显苍白了,已经苍白到了有些吓人的地步。
李怀眼中含泪,哽咽道:“陛下,朱粉太赤,那些奴婢们倒有些胭脂,可以掩去一些苍白…只不过那是女子之物,您身为九五至尊……”
“去取一些来。”
赵睿声音沙哑,语气却不容置疑。
“是……”
……
过了片刻,面色“红润”的成康陛下,懒洋洋的躺在了凌虚阁的软榻上,对着跪在下首请安的太子殿下挥手道:“起身吧。”
赵寿乖乖起身,恪守礼法站在原地。
“来,上前来。”
赵睿对着太子殿下招了招手,赵寿迈步上前,也坐在软榻上,仰着头看着自己的父亲。
“父皇,您身子可好些了么?”
赵睿发病的时候,赵寿是看在眼里的,即便后来有人告诉他,赵睿已经没事了,但是当时满脸鲜血的父皇,还是把这个年仅九岁的太子吓了一跳。
赵睿微微一笑:“朕能有什么事情,你瞧朕这不是好好的?倒是你,都已经入夜了,不在东宫好生待着,进宫里来做什么?”
自古以来,东宫跟皇宫都不在一个地方,有些朝代甚至相隔很远,是因为君王跟储君之间毕竟跟“竞争关系”,所以即便是太子,皇帝也会防着一些。
如果不是因为赵寿年纪还小,而且是皇帝独子,他进宫之前都是要请旨,得到旨意之后才能被允许进宫的。
赵寿低下头,轻声说道:“今日先生交给儿臣的文章,儿臣都已经背下来了,先生们也考过了,儿臣担心父皇的身体,所以进宫来看一看父皇。”
“哦?今日东宫的先生们都教你什么了?”
太子殿下极为认真的说道:“《孟子》。”
赵睿微微一笑:“背一段给朕听听。”
“是。”
赵寿从软榻上起身,规规矩矩的站在赵睿面前,开口道:“齐宣王问曰……”
他下午从肃王府出来之后,就想来见赵睿,但是又怕挨骂,所以连忙赶回东宫,认认真真的背了一段书,好在他天资聪慧,只一个时辰就把这段《孟子》牢牢记住。
太子殿下的童音不紧不慢的在凌虚阁里响起,赵睿始终面带微笑,不紧不慢的听着。
“曰:德何如则可以王矣?……”
当赵寿背到这一句的时候,赵睿头上传来一股汹涌的剧痛,一瞬间,他的额头就被冷汗打湿,李怀见状,连忙上前,在赵睿耳边低声道:“陛下…要不改天再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