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木望着石壁越来越近,束手无策,心中不禁闪过一丝绝望,更多的是对家主的愧疚,想着,便想到郎君自方才起一直无声无息,连忙回头看他如何了。刚一扭头,恍然间一片黑色衣袂裹挟着刀影一闪,姚木汗毛竖起,刚要下意识抵挡,那刀锋几乎贴着他的身子“刷”地斩下,车厢与马匹之间的连接应声而断,马儿没了束缚,几个腾挪闪入长草之中,转眼不见了踪影。
马车又向前冲了一段才缓缓停下,离那凹凸不平的崖壁也不过丈余的距离,姚木看着后怕,冷汗热汗一同从脸颊滴滴答答滑落,他缓了缓神,这才回头望向车中之人,眼底早已没了最初的敌意。
果然是他。
方才林中的黑衣男子正站在车中,由于车厢低矮,他不得不佝偻起高大的身躯,一手扶着已经被折磨得支离破碎的车架,一手还提着柄寒光流动的腰刀,忙乱中刀鞘也不知道丢哪儿去了。他对上姚木投来的复杂视线,轻轻一笑,融了脸上的冰雪,也消了姚木的隔阂,姚木咧了咧嘴,带着劫后余生的粗重喘息,一切不言自明。
姚木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跳上马车的,也不知道他是怎样在颠簸中挨到车厢前面的,他只有是感于这陌生人不计较刚才自己的不善举动,在危机时刻主动冒着生命危险救了自己,救了郎君,救了易家,这个人情他记下了,要记一辈子。
“郎君,伤到没有?”姚木没有与他多言,反倒先关切地问那小郎君。
他跳下车,回身搀住青年郎君扶他下来,上下打量,见只是外衣衣襟撕了个大口子,这才悄悄舒了一口气。
青年郎君摇摇头,不看他,而是拖着发软的双腿来到黑衣男子面前,弯腰拱手郑重地作了个揖:“易之如多谢阁下救命之恩。”
黑衣男子定定看他,笑。
初见时他正漫步于仙境般的桃林中,漫天飞花萦绕在周身,那不近烟火的气息似画中仙人一般。只是远远的惊鸿一瞥,甚至连长相都没看清楚,可那抹淡紫色的清瘦身影踏着轻快的步子翩然欲舞的模样让他觉得十分好笑,明明是个堂堂男儿不是吗?方才虽然与他在车厢处了片刻,可陡遭变故哪有心思多想,如今才得以仔细端详眼前人。
这青年大概弱冠年纪,如他所想端的是俊俏出尘,明明骨子里有种拒人千里的冷,却偏偏嘴角噙着浅笑,因过度受惊而略显苍白的脸色丝毫未影响他的沉稳气度。黑衣男子的心底涌出赞赏,暗自揣测着,这小郎君家境铁定不错,普通人家是断然熏陶不出这等的恬淡雍容气质,仿若天地间任何的污浊都染指不了他分毫。
他说他叫……易之如?
陆浅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半步,笑容凝结,神态渐冷。
“我叫陆浅。”他将自己介绍得简简单单。
“他是姚木,我的随从,方才失礼了。”
易之如用始终未曾离手的折扇指向正从车中往外搬行李的姚木,然后松了松兀自捏紧折扇的手,那手的关节都握得泛出青白,陆浅瞥见了,觉得这小郎君真是好强到极致了,明明紧张得还没缓过神,偏偏装得没事人一样来找自己攀谈。
“不必客套,易郎君休息一下吧。”方才他在马车上见到的,对易之如这近乎羸弱的身子来说,那一下撞得着实不轻。
“我无妨的,还没多谢陆壮士,若不是你那时出手,恐怕我现在已经葬身车下了。”他垂眼在陆浅的手上寻找那抹刺目的红,果然,宽厚的手背上遍布大大小小的木刺,正中一条两寸有余的伤口被戳得皮翻肉烂,还在悄悄往外渗血,连黑色的袖口都染湿了一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