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雪来得不早也不迟,但是却很冷,铺天盖地,久久都停不下来。
卫卿最后只记得,她那眯着的眼睛最后阖上时,田野那边依稀有农户家里传来的光,头顶的天空却是漆黑的,落下的雪花是纯白的……
就好似花朝节那夜,殷璄在梨树下给她摇的一树梨花。
***
今年的初雪过后,便进入了漫长的隆冬。
后来京里也时常下起漫天飞雪,有绵绵如柳絮的,亦有汹汹如鹅毛的。
积雪落在屋檐上,落在街道边,数日不得消融。
冬日里的阳光显得格外珍贵,一缕缕金色的光线突破云层,照射到地面上,看起来鎏金轻暖,实则伸手却触碰不到一丝温度。
大街小巷进入了一年之中最冷清萧索的时候。街上有人出行,来来往往也都是形色匆匆的。
在这样的寒天里,若是大梦一场,无知无觉,倒也不觉得有多难熬。
难熬的,往往是那些清醒着的人。
房里温暖如春,案上点着香炉,炉烟袅袅飘散出来。
时不时就有人往房里进出,但是动静很轻,生怕吵到榻上睡着的人。
宫里太医院的太医每天都会来,老太医令亲自坐诊,家里的下人们十分谨慎小心地照顾着,半分都不敢懈怠。
卫卿睡了两个月,毫无苏醒的迹象。
得皇帝和明妃的准许,静懿得以时常到卫卿这里来看望她。
有时候她在卫卿床边一坐便是半日,整个人呆呆的,毫无生气。她总是静静地望着卫卿,望着望着眼眶便通红。
静懿常在卫卿耳边念叨的便是:“命捡回来了就好,身子以后可以慢慢养,我可以等你慢慢醒。你打从回京,定然是没好好休息过,眼下好,我守着你,你想睡多久都行。几个月,半年,一年,只要最后你记得要醒来。”
静懿一直都是自言自语,得不到卫卿的答应。
她趴在她床前瑟缩着肩膀,偷偷失声痛哭过,她含糊不清地哭着问过,“卫卿,要是没有你,我怎么办?”
房间里不论怎么温暖,卫卿的手就是很凉。
静懿捂着她,许久才有了一点暖意。
她的命是捡回来了,但是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只有鼻间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
老太医让漪兰每日定要给卫卿按一下双腿,以免她腿上肌肉萎缩太快、经脉阻塞,到时会无法行路。
静懿把下人都遣了出去,只留下漪兰在房里,她便习着漪兰的动作一起给卫卿按压双腿。
夜里的时候,房里烛火轻轻闪烁,有谁在与她低声浅语,还有谁在抚她鬓边乌发,她整个人坠入沉沉的梦里,无边无际,听不分明,也看不分明。
卫卿睡了一整个寒冬。
年后,下了几场大雪,天气放晴,阳光渐渐恢复了些许暖意,冰雪消融得快了些。
家里人一丝不苟地将路上的积雪清扫干净,俨然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枝头春寒料峭,抽了几枝嫩芽,在寒风里顽强地生存了下来。
还有早春里,不知是哪束春花,率先冒出了一颗花骨朵儿。
漪兰打了温水进房给卫卿洗脸,不想进去片刻以后,里面传来哐当一声。
外面的谢嬷嬷听到动静,赶紧进去一看,见漪兰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床上的卫卿,终于肯睁开黑白分明的眼睛。
她微微侧了侧头,静静地看着漪兰和谢嬷嬷两个抹眼泪,神色间无动于衷。
后来消息传到宫里,静懿匆匆忙忙地出宫,还把老太医拎了过来,给卫卿做一番详细的检查。
在受那么严重的伤过后,她还能捡回一命,简直就是个奇迹。
然而卫卿看着床榻前守着的人,以及握着她手的静懿时,一阵头昏脑胀,很有些难受。
她记得她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这副身体过去的记忆源源不断地传进她的脑海里,已经撑得她十分难受,为何现在还要再涌现一遍?
她的记忆只停留在了刚穿越不久的乡下,所认识的人除了林婆子和林翠翠以外,寥寥无几。
但是眼前这些人一个都不是村子里的,看这屋子里的光景,她现在应该也已经不在村子里了。
卫卿接受能力异常强,毕竟连穿越这种事都已经发生在她身上了,还有什么是不可理解的呢?
卫卿不住揉额头,漪兰担心地问:“xiao jie,你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卫卿没答她。
老太医令给卫卿诊了诊脉,试探地问道:“你可知道我们是谁?”
半晌,卫卿才沙哑着声音轻声道:“我受了伤?你们是救我的人?”
胸口隐隐作痛,这老者还替她把脉,不是她受伤是什么,不然自己怎会躺在床上,不然这小姑娘和妇人怎会不停抹眼泪。还有旁边这个衣着高贵的美丽女子怎会眼眶通红。
静懿率先反应过来,问:“卫卿,你不记得我了吗?”
知道她的名字,语气里带着关怀期待之色,卫卿便明白,她本应该是认识他们的。
但是她现在除了乡下那点记忆,其余的一片空白。就像是被大段地剪除了一般,总觉得少了许多东西,却又不知道具体少了些什么。
她头晕了一阵,与老太医道:“我受的伤可严重?”
老太医道:“九死一生。”
卫卿抬手看了看自己的皮肤,眯着眼不太适应光线,却还能准确谈论一下自己的病情,像是谈论别人的一般,道:“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