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久掐灭烟,将烟蒂投进公交站旁的垃圾箱里,略微活动着久站后有些僵硬的身体。
这种南方小城里的五月不温不火,空气倒是不大清爽。兴许是受这种低气压环境影响,齐久只觉得有些昏昏欲睡,浑身上下提不起劲来。
他情绪上的低气压,更多来源于此刻兜里震起来没个消停的手机。
齐久换了个站立的姿势,干脆将半个身子靠在公交站牌上,等手机震足了整整半分钟,才摸起来。
“喂。”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不是说了,到了那边每天都要给我打电话吗,你干什么去了?今天是到新学校报道对吧。”女人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齐久从口袋里摸出烟来,这会儿公交过站带起点风,他废了好大劲才把烟给点着。
“我正要去。”齐久抽一口烟,说。
“正要去?”女人一听就急,“现在都九点半了,你怎么搞的,上学头一天就迟到。”
“知道我上学,还挑这点给我打电话?”齐久扯起嘴角,勉强能算个笑。
明明以前从来不管不顾他的事,现在反而二十四小时监督起他的生活来了。
女人被他这话给噎住,沉默了老半天,才接着说:“你不没关机嘛,等你以后上课了,就把手机关机。我尽量晚上再给你打…”
齐久一手捏着烟,另一只手拿着手机,也没大关注女人到底讲了些什么,倒是身旁有个人突然碰了他一下,让他条件反射地将手肘往身体那边缩了缩。
“小兄弟,借个火呗。”一个打扮有点儿像上班族的中年男人,嘴里叼根没点着的烟。
齐久没应声,掐了烟直接将打火机递了过去。
“你是不是又抽烟了?”女人显然是听到了这点动静,“不是跟你说了,到了那边就把烟给戒了吗。”
“我到这儿来,不是改过自新的。”齐久终于没忍住,回了她第一句狠的。
36路公车入站,给了齐久不去听女人接下来那一连串指责说教的机会。
齐久快速地说了一句“车来了”,从兜里摸出两个一块钱硬币,没半点儿停留地上了车。
“小兄弟,你打火机!”中年男人从背后喊了声。
“不要了,您留着自个儿抽吧。”齐久摆了摆手。
这口说惯了的北方调调,一时半会还真改不过来。
小城市的公交车在不那么平整的沥青路上开得慢悠悠的,车上两排吊环随着车身的晃动左右摇摆。
在这种催人入睡的摇摆中,齐久挑了个靠窗的老弱病残孕座位坐下,耳朵里是这车上自带的bgm。
《啷个哩个啷》,这司机可以的。
齐久大致观察了一下,现在这个点早过了乘车高峰期,又是周三,车上就零星三四个老人,也是因为这趟车会一路途经某个公园。
与这场景格格不入的不只是他,还有另外一个人。
上车那会儿就注意到了,对面站了个和他看上去差不多年龄的男生,耳朵上挂一副白色耳机,身上套件写了花哨英文句子的红t桖,拿着手机的手臂自然垂下,另一条则很是悠闲地搭在横排扶手上。
指尖微不可见地打了点儿节拍,可见此人心情还算不错。
他背靠车窗,在这种晃荡还自带bgm的。
准确来说,这并不是车内自带的bgm。
而是对面这傻子没把线插好,从手机里传来的特高调公放。
公交车穿过靠近居民楼的小路,阳光从一栋栋居民楼的缝隙间撒过来,公放整个歌单的哥们儿偶尔侧过头,耳朵上的耳钉像信号灯忽明忽暗地闪烁。
“车辆转弯,请站稳扶好。”
车内广播的声音响起来,急转弯到来的这一秒,对面的男生睁开了眼。
齐久这会儿头挨车窗边上,男生在急转弯中换了个站立姿势,眼角余光漫不经心地朝齐久这边扫了一眼。
“汽车前方到站:纪念堂,需要下车的乘客请提前做好准备。”
齐久头偏回来,瞧一眼车里贴的站牌信息,还有好几站。
下一个转弯过去后,对面的男生背过身去,修长的手指攀上掉了点儿漆的铁柱子,连着按了三次铃。
手机里正播起一首歌词黄暴节奏晃荡的英文歌。
诶这歌他也爱听,平日里单曲循环着做生物卷子用的,齐久再次把头挨玻璃上。
车外一棵树挡了阳光,正好把男生的背影映在了窗子里。
这人脖子背后,刻了翅膀图案的纹身。
车门打开,没有半点儿停顿地,男生跳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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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十四中比齐久想象得要崭新点儿。
教学楼清一色的蓝白调,齐久到的时候赶上课间,一条走廊上挤满了学生。
大都穿得五颜六色的,像齐久这样一件白t配长裤的算新鲜,一路走过去吸引了不少学生的目光。
“等下午放学了,你就去教材部那儿领份教材,我们这用的课本跟你们那估计不大一样。”
班主任王仁是个小个子,顶着啤酒肚约莫三十出头,侧脸已经能看出油腻。
齐久这转学生初来报道,迟到了整整两个多小时,然而王仁竟没半点责怪,反倒是乐呵着脸招呼他,活像迎接个贵客。
“顺便也去领一下校服,我们学校校服做得好看,黄颜色,穿在身上特显精气神…诶,就那个样子的。”
王仁眼神在一片学生里找了好半天,才终于指了指走廊柱子下边躺地上的一个人。
准确来说,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