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萧锦棠再如何盛怒,但楚麟城也毕竟是当朝大臣而非后宫之人。即便是圣上口谕赐刑,宫人侍卫也只得将这位禁军统领请到了刑房,又去遣人请了龙头廷杖才敢动刑。
楚麟城身为镇国公之子又是战功显赫的楚家军少帅,纵使行刑,宫人也不敢有丝毫怠慢这位少帅。圣上不知天高地厚杖责忠臣,可宫里的人谁不是人精谁不明白现下圣上的处境?萧锦棠名义上说是皇帝,可手中半分实权也无,也就只能在这深宫中逞逞威风罢了。若真把楚麟城打出个好歹来,便是圣上不要自己的性命,那镇国公和玉泉大长公主是吃素的吗?
楚麟城心中愤懑,他本意是进宫辅佐君上匡扶国祚,却不想圣上昏庸残暴至此,他一边思量着如何将宫内情况告知父亲一边跟着福禄手下的亲信太监进了刑房。
在楚麟城的印象里,宫内的刑房应是脏污不堪的。就算自己未曾来过,但想想刑部大牢也能想象的出内廷私牢的样儿。这毕竟是行那腌臜事儿的地方,地上没点污水耗子都对不起这个内刑司的名号。可不曾想他前脚刚踏进内刑司的大门,便见着一众宫人端盆提桶扫洒而出,瞧这净水洒路黄土铺道的气势,不知自己是来受刑的还是来这儿参观的。
福禄早已在门内候着了,见了楚麟城忙快步迎上对之揖了一礼:“统领,还请随老奴进……进这刑房。”
楚麟城见老人面上一派愧疚之色,心下再为火大也不禁软上了几分。福禄虽为宦官,但也是伺候了三朝帝王的老人,虽无功但也无过,一颗忠心委实可昭天地。见福禄如此为难,楚麟城心念一转便知他是此次杖刑的监刑人,依照大周刑责规制,除却受刑人,一场杖刑还需五人在场观刑。其中监刑官一人,行刑官两人,医官两人以防受刑人在行刑途中耐不住刑送了命。
不过最重要的是,杖刑是要脱了裤子光着腚受刑。帝王亲令杖刑,那一般都是要杖责示众的,就算受刑人没被打死,回去后也是寻死觅活不肯苟活——
论谁被tuō_guāng了裤子在众人面前被打了一顿,这面上屈辱可比身上屈辱来的重得多。楚麟城思至此处又不禁暗暗咬牙,他心底直念着大丈夫于世能去能伸,不过见这阵仗,似乎这小皇帝还为自己留了面子,没让自己在这内刑司的院里脱了裤子在一众宫人围观下受了这刑。
思至此处,楚麟城心底暗暗松了口气。他又想到自己多年习武内功深厚,这六十廷杖打下来怕是只当给自己挠了个痒痒罢了。再说自己这一顿板子救了那么几十个人,怎么说也不亏。
楚麟城费尽心力的为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心底的愤懑也被平和了不少。可不曾想的是,福禄将刑房门推开时,那房内的陈设摆件竟跟一间空旷普通的宫室一般,莫说是污水耗子了,若不是堂前摆着一条刑桌,楚麟城还真想象不出这便是内宫刑房。瞧这刚刚扫洒过的样子,定是福禄让人将这里清扫整理了一番。
楚麟城见状,心底不由得叹了口气。他心道为何忠臣在侧君王却昏聩无用?先帝如此,现在的小皇帝也是这样。福禄是忠,但毕竟是内宫之人见识短浅,只懂服侍主上不懂朝事大局,只难为他如此用心,在此情况下仍顾全了自己的面子里子。
福禄见着楚麟城神色略有松动,思绪一转便知这位楚少帅心底想的是什么事儿。只听得清脆的几下掌声,楚麟城便见着外面候着的行刑官和太医对自己告了声儿礼才往屋子里进。
楚麟城心底苦笑一声,正想往那刑桌上趴,想着赶紧受了刑走人。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便见最后进来的太医将门带上,一众来人竟齐齐的跪在了自己跟前。
楚麟城是真愣了,他虽出身显赫但为人行事谦和,若不是军中行军之时需军法参礼之外是决计不受任何人跪拜。他正欲开口让这些人站起来,却听得身侧福禄缓缓道:“少帅,今日之事,圣上不便亲自出面作保,委实委屈了您和郡主。”
楚麟城回首看向身侧站着的福禄,又见老人苦笑一声,忽的向自己跪下肃拜道:“今日这一礼,是老奴代圣上行的,也是代那些不得力的北苑奴才们谢少帅的救命之恩。”
楚麟城慌忙半跪下扶住福禄,急道:“总管您这又是何必呢?”
见福禄还低着头执意下拜,楚麟城也干脆跪下拖住福禄的臂膀,低声道:“为臣者进谏佐正君道乃是天职,麟城又何尝不明白当今圣上处境?”
“圣上登基不久,朝堂之上自是羽翼未丰,如今被权臣奸佞左右掣肘,自是不得不顾虑大局。想必福总管您亲自来监刑,也是圣上的意思罢。”
福禄叹了口气,心知楚麟城已然明白萧锦棠苦心。他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应了,缓缓起身,这次是他来代圣上下跪请罪,怎能让楚麟城也跪?
堂堂将军跪他这个大内总管,委实不成体统。
楚麟城不是不知趣的人,今日他虽受辱,比起脸上的巴掌,他更寒心的是圣上的为人。现今看来,这小皇帝倒还不算是不可救药,只是时局迫人,纵身为九五之尊也不得不屈从于臣下太后。
“今日北苑之事,麟城虽觉面上难堪,但若圣上有心匡正国祚,麟城定会鼎力相助,不负我楚氏忠义之名。”
福禄听得楚麟城如此说道,又见眼前青年目光灼灼,言辞恳切,便是寥寥数语也不由得让人心生出信任依赖之意。福禄想笑着掩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