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川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长明拉住,向着一个方向引导,他便随着长明走去,一面走一面揉眼睛。
在他们身后,那一副不完整的白骨也随着他们凭空飘着跟去了。
走了片刻,长明忽然停了,寒川便也就停了,那嘈杂的声响仿佛就在耳边。他使劲眨了眨眼睛,终于睁开了眼。
寒川抬眼望去,便见一群僧人围成一圈,正是当初去往西域的那一群,挤挤嚷嚷,不知是在干什么。
那一声又一声的闷响持续不断,寒川皱起眉头,踮着脚去看。透过缝隙看到,一个僧人笔挺地跪在中央,另一人手持戒棍,闷头往他脊背上打,僧人僧衣已经被血染透,却还是跪得板正。
那跪着的僧人,自然是惠真。
其中一个和尚问道:“惠真,你可知错了?”
惠真闷声不吭,那人便打得更狠,他有些撑不住了,身子微微前倾,良久之后才道:“弟子知错了。”
老和尚脸上浮出了欣慰神色,正打算饶过惠真,却又听得惠真微弱的声音道:“弟子知道自己错了,可是师父,弟子还是想与阿罗那一起修欢喜佛,请师父宽恕弟子,放我走吧!”
老和尚听着了这么一句,登时怒上心头,“孽徒!”他一把抢过了一旁僧人手中的戒棍,狠狠向着惠真后背打了下去。
惠真一口鲜血喷出,便倒地不起,没了声息。
和尚们愣了愣,老和尚心中也有些没底气,试探道:“惠真,你不要再耍什么花样,为师绝不可能放你出寺的!你起来!”
地上趴着的惠真还是没有动静。
一个胆大的和尚凑上前去,探了探惠真的鼻息,手一颤,面色一变,跌坐在地上连连后退,连声音都变了调,“没……没气了!”
惠真被活活打死了,还是被从不杀生的和尚打死的。一群和尚顿时慌乱起来,手足无措,七嘴八舌地讨论。
最终,老和尚大手一挥,“都住口!”他的面色笼在阴影里,火把忽明忽暗的光亮将他衬得仿佛地狱恶鬼,“这件事谁都不许说出去,惠真要叛逃师门,乃是师门之耻,咱们只需要当他是失踪了即可。”
“从今以后,谁也不许再提起惠真这个人!”
众僧人唯唯诺诺应是,眼睁睁地看着老和尚将惠真的尸拖到了乱葬岗边上,一把推了下去。
地面上蹭出了长长一道血迹,刺眼而狰狞,老和尚踩在那血迹上,仿佛是被烫到了一般,迅速地跳了开来。
他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我们回寺!”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又背起行囊走远了,一路上没有一个人再敢多说一句话,寂静无声的暗夜、死寂的密林,和一个被活活打死的年轻僧人,就这样被抛在了这里。
经年久月,无人发觉。
原来他不是后悔了,也不是逃了,而是为了阿罗那,被人活活打死了。
寒川啧啧摇头叹气,惠真是在回寺的路上就提出了此事,而后便被打死,难怪他没有出现在寒山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