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坐在南书房里,看着手里的奏折还不停地咳嗽着,曹安忙将矮桌上的香炉撤走,又打开窗子挥动着袖子。
“别费事了,”皇帝掀开眼皮看了内侍一眼,“朕的病就是如此。”
曹安应了一声,忙又将窗子合上,低声道:“天家忙了一晚上,如今西门外的火也灭了,奴婢伺候天家去内殿里歇息,等到夏大学士拟好了奏折,奴婢再将奏折递给天家看。”
皇帝想了想,放下了手中的奏折,抬起手让内侍扶着起身,慢慢地走向内殿。
皇帝的脚步很重,不时的有咳嗽的声音从胸腔里传来,曹安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呼出的气息也能吹倒皇帝。
皇帝躺在了软榻上,压制的咳嗽声却一直传来。
“天家,要不然奴婢去请太医院的院使来瞧瞧?”
皇帝摇了摇头,“用……不……着。”然后挥挥袖子。
曹安慌忙退下去。
值房里的夏大学士拟好了奏折,却獗徊馨怖棺
曹安笑着道:“大学士等一等,皇上因为宫中走水的事,一夜没合眼,如今正在内殿里歇息。”
夏大学士低声道:“那我就在这里等,皇上之前交代写好了清丈土地的奏折就呈上来。”
大约等了一个时辰,内殿里才传来咳嗽声,曹安忙捧了奏折进内殿。
片刻功夫,皇帝就传夏大学士觐见。
夏大学士低头去了内殿。
虽然已经睡了一个多时辰,内殿里的皇帝却仍旧面色难看,是因为西门外的端王,还是因为推行新政太过劳累。
夏大学士不动声色。他一年前就知道皇上的身体不太好,不住的咳嗽。消瘦的脸颊,越来越大的鞋子,这几个月皇帝的病尤其的明显,他恭听圣训的时候,有几次都听到皇帝如同拉风箱般的喘息声。
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一朝不会时间很长,可是大皇子尚年幼,皇帝因为推行新政,整饬吏治,伤了勋贵和前朝重臣。若是皇上有个闪失,谁来辅佐大皇子?
皇帝看完奏折,抬起头看向夏大学士,“外面如何议论?”
夏大学士忙躬身,“先皇时就推行清丈土地,皇上这也是延续前朝的政令,并没有不妥。”
“西华门走水。外面是怎么说的?”
夏大学士不禁有些为难。
皇帝抬起头,“说……”
夏大学士才道:“都听说庶人周帧已经疯了,有御史言官上奏折,周帧虽十恶不赦,却是皇上手足,应请太医院为其诊治。”
皇帝眯起了眼睛,周帧被人从西华门救出来之后。安置在偏殿里。女官端水要为他擦拭身上的灰尘,却差点被他按在桌子上掐死。内侍好不容易将女官救下来,他却端起了洗脸水,咕咚咕咚喝下去。
他站在门口,目睹了那一幕,周帧已经没有了从前端王时的神采,彻头彻尾地像个疯子,他开始也不肯相信,让太医院来诊治。
太医还没有把完脉,周帧就捂着肚子哀叫连连,太医院忙开了一副药让他下去,两碗药下肚,周帧就呕吐起来,吐出来的都是棉花、泥土等物,看起来就让人作呕。
一个月前就有人向他禀告,西华门囚禁的庶人周帧仿佛是疯癫了,那时候他没放在心上,如今看来……的确如此。
西华门的大火八成也是周帧放的,大火烧了周帧的头发和眉毛,太医检查周帧身上的伤,周帧身上有许许多多奇怪的伤口,若是常人决计不会将自己残害至此。
皇帝想着沉下眼睛,仿佛入定了般。
周帧真的疯了。
他也是才相信,周帧疯了。
那个端王已经不复存在,也就只有几个老御史还肯上封奏折,为他求情。
可是他仍旧不能放心。
皇帝挥手让夏大学士退下,吩咐曹安,“让贺御医去给周帧诊脉,贺御医诊过之后,你将他带过来,朕要有话要问他。”
……
婉宁一早去了沈家,沈氏和杨敬的婚事已经定下,舅舅、舅母里里外外地忙着,生怕委屈了母亲。
舅母拉着婉宁进了院子笑着道:“你母亲虽说是再嫁,却也不能马虎,要不是杨家说要将婚事操办的简单些,你舅舅不知道要弄出多少的陪嫁,这不,才将东西都折成了银子和铺子,这样带起来也方便许多。”
说着话婉宁进了沈氏的屋子,沈氏穿着粉色褙子,盘腿坐在大炕上做针线,看到婉宁沈氏的脸立即红了。
婉宁抿嘴笑,“母亲气色比往常好多了。”
沈四太太也跟着笑,“可不是,往后该是更好呢。”
沈氏埋怨地看着婉宁和沈四太太,“嫂嫂也由着婉宁打趣我。”
三个人说说笑笑坐下来,沈四太太低声道:“欢哥真的走失了?”
婉宁点头,“家里一直在找,却没有消息。”
沈氏停下手,看着婉宁,“不是被张家接走了?”张家不肯接休书,张氏用欢哥开要挟姚宜闻也尚未可知。
婉宁开始也是这样想,却张家那边没有半点的消息。
如果是要挟,张氏也该露出些口风来。
沈四太太心中倒是觉得痛快,“就要让姚宜闻也尝尝妻离子散的滋味,从前他是如何对你母亲,而今就该百倍地还给他,只是可怜了欢哥。”
沈氏也跟着叹气,“小小年纪就流落在外,这可如何是好。”
“不说这个了,”婉宁低声问沈氏,“听说杨家的婚期定得急,下个月就要将母亲抬过去。”
沈氏道:“杨老